乔太太:第十三节“怎么了?”他问。
我就把嘟嘟饿了的事情详细和他说了一遍,还说了一句,“刚才她咬了我一口,好疼!”
“她咬你哪了?”他声音沙哑地问我。
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都和他说我在喂孩子了,孩子咬我哪儿他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其实正是半夜十一点半,万籁俱寂,刚才的倾盆大雨也变了淅淅沥沥,在我房间里听到雨打在窗棂上。
“她咬你哪儿了?嗯?欢?”他又问了一句。
他再次叫“欢”这个字的时候,我脸红心跳,说不出话来。
我咬着唇,说了句,“我哄孩子睡觉了。”
匆忙挂了电话。
再次见到他,是在两天以后。
他打电话我,说有一个人点名要见我,我本能地排斥,对那个陆处长的坏印象还残存我心。
他在我家楼下等我,我妈让我一定打扮得漂亮点儿,毕竟也算是一次约会嘛。
我穿上了一件包臀的短裙,上面是无袖的,胸前带着大荷叶的白色衬衣,头发前阵子烫过了,所以,不用刻意打理,我从窗户里往下看,他正倚着车门,在抽烟。
夏日的蝉鸣衬得他的样子特别的悠闲。
心里怀着小鹿,背着我的包包,就下楼去了,紧张得整个人都要摔倒。
他听到单元门的动静,回过头来,大概他本来只是想看一眼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竟然多停留了十秒。
本来要问他“好看吗”的话也梗在喉咙,说不出来。
我上车了。
“怎么下来得这么慢?”上车以后,他发动引擎,哑声说了一句,“说了十点钟的,现在都十点二十了。打扮了?”
我妈也告诉我了,约会的时候,千万不能提前,得让男方等你,否则就写着“送货上门”四个字。
“人家——人家——在——”我的双手在腿上撑着,说自己打扮太刻意了,说什么好呢,也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啊。
他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会撒娇了?”
呃?他这样认为吗?可我不是这样想的啊?
“你感冒好了吗?”我问他。
“没事,就是回去的时候有点儿难受,睡了一觉就好了。”他回答。
嗯,对他来说,果然是小毛病。
车子开到了某部委的大院门口,这种大院进门都非常严格的,傅南衡下车去登记,我在车上等着,他还指了一下车里,意思我明白,大概是说来的是两个人。
接着他就回来了,递给我一个类似进门证的东西,让我戴上,他即使戴上这个,也是无端的高大上啊,我也不知道我戴上是什么样子,我翻了翻头发,戴上了。
上了五层,在一个偌大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此次他要带我见的人,而那个人下首的座位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我十分不想见到的——所谓的陆处长。
我的目光本能地鄙夷。
“陈叔叔,你我。”傅南衡对坐着的那个中年人说道。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姓陈的中年人,健硕的体魄和得体的穿着,非常吸引人的,若是年轻一些,相信必然能够吸引很多小姑娘的,他现在虽然五六十岁了,可是气质并不稍减,跟旁边坐着的陆处长比起来,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那位猥琐的陆处长说了句,“早就听说南衡地产的总裁已经离婚了,如今和自己前妻成双入对,果然如傅总所说,初小姐现在还是傅总的人!”
我没理他。
傅南衡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打算。
“南衡,上次图纸泄密了,你还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那位“陈叔叔”的目光瞟了我一眼,对着傅南衡说道。
“心里有数,不过不好说。新的图纸已经研究出来的,并且,我把暖通的设计转包给怡春了!毕竟和部委的合作,怡春也不是第一回了,轻车熟路。”傅南衡说道。
我的目光扫了陆处长一眼,他不屑一顾的神情,这个项目好像他是负责人,不过傅南衡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他并没有同意,显然是挑战了他的权,因为,他是想让我来做的,不过现在,碍于傅南衡和这位陈叔叔的关系,所以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这样的人,最是阴险。
陈叔叔拿着笔,“答”“答”地在桌子上敲着,好像有什么话,在想着要怎么说出来。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对着傅南衡说道,“南衡,你知道,上次部委的项目是怡春做的,但是我对他们很不满意,尤其是那个叶宁馨,八面玲珑,太有心机,我不是很喜欢有心机的人,我不喜欢她,连同也不喜欢怡春,所以——”
“陈叔叔,我已经和他们签了合同了!”傅南衡说道。
陆处长一听,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南衡,挺直了脊背,似是对傅南衡的做法相当诧异,接着又看向陈部长。
陈部长人非常沉稳,并没有显出来什么异常,只是说道,“签合同了?那好吧,就这样吧。”
“这次我会亲自监工,不会让叶宁馨和您有直接的接触!”
陈部长点了点头。
接着陈部长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了我,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便响起来,陈部长用异常温柔的口气说道,“哦,我知道了,我过两天就回南京!”
呃?陈部长是南京人吗?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傅南衡说了句。
接着拉着我就离开了。
我再次做了一个透明人。
上了车以后,我问傅南衡,又没有我的事,让我来干嘛呀,傅南衡说道,陈叔叔当年和他爸是战友,两个人是过命的兄弟,后来,因为工作的原因,陈叔叔去了南京,不过他却在北京工作,所以常常北京和南京两处跑,他知道我现在和我的前妻走得很近,所以想见见我。
“咦?他在北京工作干嘛不把家搬到北京呢?”我不解。
“不知道。”
傅南衡说陈叔叔叫“陈度。”
两个人说话呢,出门的时候竟然忘了把进门证还给人家,那个保安也没有收回去,估计打盹儿呢。
出了门以后,他开车,我就看这个进门证。
除了那跟挂在脖子上的绳子以外,就是这个卡和绳子之间是用一个塑料小圆圈链接的,而且,这个卡还能够活动,因为是用一根很细很细的小皮筋连在塑料小圆圈上的,真是部委的进门卡啊,这么高大上。
我就用手一下一下地拉着那个卡玩,因为挂在我的脖子上啊,所以我低着头,玩得不亦乎。
最后,我把皮筋拉到很长很长,然后,“啪”地收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我的下巴上,我本能地“哎哟”一声。
这反弹力还挺大的。
不是说了嘛,被夹子夹下巴,被夹子捏耳朵,这是最痛苦的事情,虽然不是夹子,可是弹一嬋也挺疼的。
我偷眼看了一下傅南衡,正好是一个红灯,他的车停车,他的手肘放在车窗上,朝着外面看,还好还好,他没有看见,这种丢人的时刻,他还是不要看到了。
“打疼了吧?”他的声音传来。
呃,看见了吗?
“不疼。”我死撑着。
绿灯了,他开车,好像唇角憋着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我生气了,“看到我打疼了,乐成这样吗?”
他很头疼地说了一句,“自己的老婆蠢成这样,我有什么好乐的!”
老婆?我现在早就不是他老婆了呀。
他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刚才红灯的时候,他头转向窗外,是不想看到我的“蠢样”吗?
顿时扫了我玩皮筋的兴致,头也偏向窗外。
又一个红灯的时候,他的身子凑过来,问了一句,“上次怀上了没有?”
“没有!”
他的身子压在中间档位的位置,身子低低的,柔和的话语响在我的耳边,暖风熏人醉。
“今天回家去住吗?”他问。
这一刻,他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哄骗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去他家。
我低着头,如同少女般,“我想一会儿去看看步云,然后晚上回家去住。”
“不住?”他又问。
“嗯。”
又是绿灯,他捏了捏我的脸蛋。
回了家,我看到步云,就把他抱起来亲亲,他都两岁多了,很沉,也很帅气,小时候长得挺像我的,现在越来越像他。
埖在沙发上,我想起来,要送他东西的,便从包里拿出来。
我递到他面前。
“什么?”他抬起头来问我。
“送给你的礼物。”
接着我摊开自己的掌心,里面是我曾经拔掉的一颗智齿,上次我特意跟医生要回来了,不过怕他嫌脏,所以,我都清洗了,也消毒了,其实说是送他礼物,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他根本不会当真的。
他把这枚智齿从我掌心里拈了过去,好像还有意无意地挠了我的掌心。
他对着阳光看这枚智齿,然后让苏阿姨从他的书房里拿来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当成标本一般地放了进去。
我清晰地记得,那日阳光恰好,暖暖入我心,入他心。
而那颗牙齿,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玻璃瓶子里,如同某些事情一样,还没有开始,就戛然而止。
玲珑来我,是在两天以后,在我家里。
她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还我的钱。
我挺惊讶的,这才几天啊,周转的挺快的啊。
玲珑不好意思地说,这是他老公的一个朋友借给他的,因为怕我工作室紧张,并且,她觉得十万块钱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所以就给我送回来了。
我心中疑虑的是,若是玲监老公早就有这么一个有钱的朋友,为什么不早借钱给他?
不过很喜欢玲珑,所以,也爱屋及乌地对玲珑老公的印象也不错,这事儿就没有多想。
玲珑也看到师兄的孩子了,论起来,两个人还有血缘关系呢,玲珑一直在逗孩子。
我对这个孩子,感情很一般,虽然上次给他喂了一回奶,不过第二天我妈就出去给她买奶粉的了。
天气挺好的,所以,我想去和玲珑逛街的,她也挺高兴,我们现在毕竟是姐妹关系嘛。
玲珑上了我的车。
因为我的MINI比较小,一般都是我一个人开,我的副驾驶上放着一些图纸和塑料尺什么的,不适合坐人,所以,玲珑就坐在后面。
我发动引擎,一边和她说话,可是说着说着,玲珑忽然没了声音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她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你看的什么?”我问她。
“没——没什么!”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咦?和玲珑相处这么久了,我自然知道她在撒谎了,我把车停下,歪过身子来,看看她究竟拿的是什么。
让我吃惊的是,玲监手里,拿着一只……,而且,里面——好恶心!
我差点儿吐出来。
“初欢——”玲珑口气略有为难地说道,“你和傅总——”
为什么我早就和傅南衡离婚了,大家一看到这种东西,还是想到的是他。
“不是!绝对不是,不知道是谁放到我车里的。再说了,即使我要和他车震,我车这么小,也不现实!”我说道,矢口否认。
“我猜你也不可能干这种龌龊事儿。我去扔了。”说着,玲珑就下车,把套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却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放到我车里的,为的又是什么?
我记得,傅南衡把我的车从陆处长的四合院开回来以后,只有一个人动过我的车——苑青青。
她什么目的?难道想让傅南衡误会我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吗?可是她不觉得这种智商太低了吗?
因为对她的行为早有察觉,所以,她做出什么来我都不奇怪!
不过,因为这件事情,让我对她的提防又多了一层,傅南衡整天在她的眼皮底下,不会有事吧?
第二天早晨,苏阿姨给我发了一条,说道:初欢,昨天晚上先生喝醉了,心情很不好很不好,而且在楼上摔玻璃杯来着,我听着都触目惊心,你今天来看一下吧。
啊?这是怎么啦?他一向冷静睿智,沉稳成熟,怎么会做这种事?孩子还在他家里呢!
苏阿姨说他今天没上班,我正好要他说说苑青青的事情,所以,我就今天去了他家了。
刚刚走进客厅,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埖在客厅里抽烟,眼前又是一大堆烟蒂,他皱着眉头,很心烦的样子,而苑青青,正背着身子在擦玻璃。
不过她擦玻璃的那个地方,正好是我上次坐过的地方,所以,我清晰地知道,从她那里可以看清我和傅南衡。
所以,我暂时不能提苑青青。
“怎么了?”我问道傅南衡。
这种时候,我一般是挺怕他的。
他啪地把一张照片甩到了我的面前,冷冷地对我说道,“自己看!”
我拿起了那张照片,竟然是我的车后座上有一枚套的照片。
一看就是从车窗户外面拍的,所以,应该是在玲珑坐我的车之前就拍了的,可我今天我就是为了这事儿和傅南衡解释的啊,是谁恶人先告状?
苑青青一直在那里擦着玻璃,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这里的情况,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擦玻璃的手动得很慢,所以,我和傅南衡的每一句话,都进了她的耳朵。
傅南衡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我,我本能地后退。
忽而,他挑起了我的下巴,冷冷的眼神看着我,“车震?初小姐,除了陪我上床,还陪谁睡过?”
我愣愣地看着傅南衡,断然想不到他说出这种话来。
难道,我在慢慢地认清自己对他的心,他不知道吗?
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太难听,所以,我的脸火烧火燎的。
他的目光锁住我,而我迷惑的眼光逡巡着他。
良久,我说了一句,“我今天就是来解释这个事情的。”
而且,以他的智商,真的认为我的车那么小,可以盛的开两个人在后面翻云覆雨吗?他昨天晚上喝了一夜的酒,又是为了什么?我?
“解释什么?解释那个人是谁吗?你认为我想知道吗?”他一直挑着我的下巴。
今天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南衡,你听我解释!”我执着地辩驳。
“解释?不需要了!你不是想复婚吗,现在我明确告诉你,从你离婚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这种可能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复婚!傅家不是什么人随便能进来的,我当时给了你机会,可是你不珍惜,现在想挽回,没有机会了。”他说话狠劲十足。
我的眼泪落了满脸,我低沉着声音说了,“既然没想过复婚,那前几天的事情又算什么?”
我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高,明明是他说过的——谈恋爱!
“前几天?”他冷笑一声,“我不过玩玩而已!你以为我缺女人吗?不过这种恋爱的把戏,我还真是没玩过,很好玩!要复婚,你好像配不上!”
我呆呆地望着他,以前他的眼睛或是深不见底,或是带着玩弄的柔情,可是从未像今天这样——没有灵魂。
他把我当成了什么,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吗?
“是,我是配不上你,所以,我在和你勾搭着的同时,我还在和别的男人做,不行吗?”这句话,我说的好负气,眼泪流了满脸。
他紧紧地咬着牙,捏我下巴的又紧了几分,我的脸有几分扭曲,我知道疼,可是我不喊。
如果他真是因为车上避孕套的事情谴责我,不给我解释的机会,那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好!很好。从今天就开始,我和你,一刀两断,以后,不许进傅家的门口。”
我的耳朵瞬时就嗡嗡地响了起来,一刀两断!不许进傅家的门。
他一直捏着我,僵持了许久。
眼睛的余光告诉我,苑青青一直在擦玻璃,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男主人气成这样,她怎么可以做到想没事人一样?仿佛,傅南衡这次和我一刀两断不过是个借口,为的——
顿时对苑青青充满了气愤之情。
心凉。
我的心在抽搐。
我刚要挣脱傅南衡的钳制,身后就传来了步云的声音,“爸爸,不许欺负妈妈!”
“先生,这是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你怎么这么对初欢?”苏阿姨过来拉开他的手,傅南衡去了在沙发圊着,我蹲着身子,抱着孩子在哭,一边说着,“步云乖,步云乖!爸爸妈妈没吵架。”
苑青青端着水盆去洗手间洗抹布的了,仿佛整个过程,她才是那个看热闹的人。
常常看新闻,说是保姆勾引了男主人。
因为保姆的地位比较低,而且很勤快,男人对这样的女人天生缺乏排斥,因为她们对男主人充满了崇拜,可是我怎么看也不可能啊!傅南衡不是一个容易受到勾引的人。
“这是怎么了?”这时候,门口处传来了一个女声,因为我背着身子,所以,没有看清楚来人,不过听声音,应该是叶宁馨。
她进来以后环视一眼四周,家里狼藉一片,我还梨花带雨,她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她刚要捡起方才傅南衡放到茶几上的我车的照片,我就快一步拿了过来,不想让人看到。
“怎么了?”傅南衡抬头对她说道。
“哦,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把暖通的工程转给怡春了,还有,传说部委的那个项目,图纸被人偷走了,而且,现在部委已经把那个项目转给别人了,好像是广州的吴宓通拿了。”叶宁馨说道。
我脑子一愣,上次傅南衡曾经问过我,我是不是看了他的图纸,我说我看了,难道,他是为了这件事情在迁怒于我?可是不到我偷他图纸的证据,所以,就用照片这件事情和我一刀两断!
可是,天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偷他的图纸啊!
“南衡,你在怀疑,我偷了你的图纸吗?没有,真的没有啊!”我说了出来。
“我累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话,说了这句话就去楼上了。
客厅里,整个安静了下来。
叶宁馨看了一眼我的样子,她似乎也觉得我现在好可怜,南衡地产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摇了摇头,就走了出去。
我抱住苏阿姨就大哭了起来,苏阿姨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可能先生有什么误会吧,等他气消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来哄哄他,好吗?”
我点了点头,我这个样子,肯定是带不了步云的,所以,我一个人回家了。
然后一直发烧,整整两天,把我妈都吓坏了,迷迷糊糊地,李悦儿好像也来看过我,隐约当中,师兄也来了,把嘟嘟抱走了。
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候,身体免疫力也会降低,因为没有生存的欲望了。
在美国的时候,虽然痛,虽然也凄凉,可是不似现在这般,真的是——生无可恋。
我醒了的时候,我妈给我喂大米汤,她说她给傅南衡打电话,说我发烧了,可是一直不见他来看我,问我是不是和他闹别扭的。
我一句话没说,因为不想说。
我和他之间,已经如我的智齿一般,宿命戛然而止。
我是五天以后上的班,李悦儿看到我,瘦了一圈,便问我怎么了?
我整个人懒懒的,什么都不想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
李悦儿叹了一口气,“和我大哥有关?傅东林说他这几日也是借酒消愁,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他借酒消愁?
反正,我从此和他一刀两断了,我以后连进傅家门的资格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中午的时候,因为知道我心情不好,所以,李悦儿要请我吃饭,说是北苑路上刚开了一家很上档次的酒店,她就破费一下,请我一次吧。
在办公室里待着也没有事情做,所以,我就跟着李悦儿去了。
在酒店里,李悦儿很乖的一句话也没有问我,可我就是想说了,闺蜜不就是用来吐槽的吗?所以,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和李悦儿说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李悦儿也挺奇怪的,说,“没有理由啊!大哥不会是这样的人啊?难道真的被你家那个钟点工勾引了,可我也见过那个钟点工,根本不是他的菜啊,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让他这样对你呢?避孕套那个梗,说了,连我都不相信,更何况他呢?”
我抹着眼泪。
忽然间李悦儿压低了声音说,“别说话了,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我正想着谁是“曹操”呢,一眼便瞥见门口处,傅南衡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进来的,鬼使神差的,他的眼神莫名地飘过我和李悦儿的餐桌,因为我们这是两个人的桌子,所以在饭店比较显眼的地方。
不过,他始韈无表情,然后就和那个陌生人进了一个包间,神神秘秘的。
我是没有吃饭的心情了,一直在说话,又因为他来了,所以,更没有心情了。
李悦儿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唉”了一声。
她准备买单,然后服务员过来很客气地说道,“二位小姐的帐,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哪位先生?就是刚才进了包间的那位吗?”李悦儿也略吃惊。
服务员点了点头。
我和李悦儿对望一样,都挺吃惊。
“看起来他对你还是有情。”李悦儿说了一句。
呵,有情?有情又怎么会说出昨天那番话来?那些话,彻彻底底把我的心伤了。
想了好久,我觉得还是得给傅南衡发一条,斟酌了一下措辞,我说谢谢他给我和李悦儿买了单。
其实也不是非发不可,毕竟这顿饭是李悦儿请我,要谢也应该是她谢。
可是,犯贱吧。
他良久都没有回复,我心凉了半截,原来“一刀两断”是这个意思。
我的手在摩挲着手机玩呢,忽然想起来声音,我以为是他发过来的,所以急迫地打开,确实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初小姐,不要怪南衡,他也是一个苦孩子,他被上面的人盯上了。
什么意思?
又是谁发的这条短信?
难道是傅南衡的号?可是听这说话的口气也不像啊,苦孩子?他不可能称呼自己是孩子的,俨然一个长辈的口气,可是,这个长辈是谁?
我不知道。
不过,这一条陌生的短信,让我心里略略宽慰了一下,可是,他究竟受到了什么呢?上面的人又是谁?可与他推开我这件事情有关?
刚要关掉手机,又响起了的声音:想多了!
是他。
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给我只言片语了,可是想不到他竟然回了。
此处的“想多了”我可以理解成为“自作多情”的意思吗?
或许是对这条期待了好久,它终于来了,所以,我心中种种情绪在那一刻爆发,我放声大哭了出来。
纵然他给我发的是这样一条短信。
因为上次玲珑在我的车里发现了避孕套,所以,我对那辆车心里有了本能的排斥,以后都不想开了,现在大街上的摩拜单车挺多的,我看骑得人也很多,不过李悦儿抱怨说骑这辆车其实挺贵的,基本上几个月就能买一辆新的了。
我觉的是这个道理,而且,我有孩子了啊,摩拜单车根本就不能带人,如果步云想骑单车兜风了,我没有地方放他,我上盭地方离公司不远,所以,痛定思痛,我决定买一辆新自行车。
我是从超市买的,花了好几百块,不过因为这辆车是粉色的,让我有了公主的感觉,可是,我是谁的公主呢?那个人也说了,我配不上他。
因为他不让我进傅家门了,所以,接孩子这件事情还得再缓一缓,不过我现在已经每天都骑车上下班了。
每天八点半从家里出发,到工作室差不多九点,因为我骑车的速度挺平均的,而且不堵车,所以一个星期过去,我基本上就形成了比较好的骑行习惯。
这一个星期,傅南衡没有一点儿消息。
果然是有钱人啊,绝情的很。
那天早上,我照例像平时一样骑行去上班,我走在马路旁边的人行横道上。
旁边有一辆车慢慢地开过去,然后慢悠悠地开在我前面。
我一眼认出来,这是那个人的车,车牌号我认识。
因为我和他的公司挺近,都顺路,他的别墅和我的家离得本来也不远,上班时间也一样,所以,在路上碰上也正常。
我的头转向了旁边,因为我能够想象到此时的他正在车里打量我骑车的样子,也许我自作多情,他根本就是因为前面堵车所以开得慢。
因为一直头朝着旁边,所以,一不留神,我顶上了前面的一辆三轮车,电动三轮车唉,我撞得不轻,我当时就跌坐在旁边的地上起不来了。
“我说,你怎么骑的车?没看见我打了双闪了吗?”前面那个三轮车的主人,无视我的伤势,下车和我理论,我撩起我的裤腿来,我的膝盖都磕青了,还流了好多血,这些人,都无视别人的痛苦,只知道钱吗?
想起在他那里受到的委屈,我一嬋就掉起眼泪来,咆哮着,“你怎么只认钱?没看见我的腿都磕破了吗?”
“可那也是你骑车违规在先啊,先处理主要矛盾,懂不?”那个人还挺有理的。
我的腿已经淤青了好大一块。
“给不给钱啊?嗯?好多人围着呢!是要等警察来处理吗?我打电话了,110!”那个人不依不饶。
我刚要从自己的钱包里给那个人拿钱,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传来,“两千,够不够?”
“够了,够了!谢谢先生!”那个电动三轮车的主人点头哈腰的样子,一听就知道是势利眼。
我还保持着跌坐在地上的样子,双手抚着自己的腿,心里怦然而动。
虽然没有抬头,但是我听到了,那是那个人的声音。
电动三轮车的主人,上了车一溜烟地跑了,人群也悉数散去。
“能起来吗?”他问。
我挣扎着站起来,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
他已经把我的自行车给扶了起来。
我蜷着一条腿,在单腿跳着。
他扶着我的自行车,“上车!”
上什么车?自行车吗?
我抓着他的衣服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他也上车,载着我,去往我公司的路上。
他骑得很慢,夏风悠悠然地吹着,自从那日和他一刀两断以来,我的心情现在才恢复了一点点。
我坐在车座后面,抓住他腰两边的衣服,他腰部的肌肉很结实,这是他第一次用自行车带我。
“你做事是不是一向这么瞻前不顾后?嗯?”他的声音传来。
挺温柔,略带谴责。
一向?他是有多了解我?
可就是这句话,把我的眼泪逼了出来,让我在那个夏日的早晨,泪流满面。
明明是在人潮汹涌的帝都,可是我分明感觉到,他带着我,是在微风四起的旷野,让我暖融融,心痒痒。
很快就到了我们公司门口,他一点脚,把车子定住,然后我扶着他的腰下来了。
正好李悦儿从公司门口出来,傅南衡说道,“你扶她进去!她腿摔伤了。”
李悦儿慌忙看了看我,说了句,“这才骑了几天的车呀,就发生这种事儿?”
唉,不要揭穿了好不好?
傅南衡把自行车给我放到楼下,然后就要走,因为我看到他的司机已经把他的车开到我工作室前面的马路上了,想必是他给他司机打的电话。
“傅总,刚才这也算是玩玩吗?”
他转身了,李悦儿扶着我,我问他。
他依然转着身子,没有回头,良久说了句,“是,玩玩!”
就离开了。
李悦儿看了看他,又看看我。
我紧紧地咬了咬下唇。
接着,我就一瘸一拐地回了办公室了。
不过好在是皮外伤,李悦儿给我上了药水以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走路也不碍事。
苏阿姨把步云送到我家里是三天以后的事情,还带着步云的滑板车,步云特别喜欢,说这是他爸爸让人从德国给他捎回来了,苏阿姨也说,这个滑板车好几千块呢!
傅南衡他是有钱烧的吗?
我本来也打算给步云从网上买滑板车的,从网上看了,最贵的才几百,我想着小孩子的玩具,也玩不了多久,就买个稍微便宜点儿的就行了。
当然了,不舍得花钱这一点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家里就不是大富大贵,有“一分钱掰成两份花”的观念决定的。
既然他买了,那就省了我买了。
“先生是真的很疼步云!”苏阿姨也叹了一句,“前几天为了买这个滑板车,他一直在和人打电话,要什么牌子的,什么颜色的,还让人把图案给发过来,让步云挑,步云就挑了这一个,然后他让人直接从德国背回来的!”
对孩子,他是真上心。
那天下午,大概七点多吧,我陪步云在操场散步,他骑着滑板车在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骑行呢,骑累了以后,就慢慢地陪我散步,他说,“妈妈,最近爸爸和一个阿姨走得很近哦!那个阿姨经常来家里,两个人经常说话什么的,好像很亲密!”
“谁啊?”我问到,我本能地以为是叶宁馨。
可是步云说了句,“丁阿姨!”
丁瑜?他不是向来反感丁瑜的吗?怎么又走到一块儿了?
不过我这个被禁止踏入傅家一步的人,是没有资格管的!
师兄的孩子他已经接走了,我爸和我妈挺闷的,所以,步云来了以后,他们俩都挺高兴,自从我发烧的时候,我妈就一直问我和傅南衡究竟怎么了,可我没说,她作为前丈母娘也不好问。
这事儿就搁下来。
那天我在办公室里,撩起我的裤子来看我腿上的疤痕呢,已经结痂了,说实话,我挺不希望我的腿好的这么快的,因为看到这道疤痕,我就想起那天早晨的事情,他带着我,慢悠悠地骑行。
如果这道伤疤好了,我就会怀疑那天的事情是不是在梦里。
想到那天早晨的事情,金黄的阳光洒了满地,全都是梦里的颜色。
正在想着呢,忽然有人敲了敲我办公桌,我抬起头来,竟然是姚总。
好久不见啊。
看到我诧异的神色,姚总笑着说,“看起来初小姐很闲。是钱赚够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哪有?”
“姚总来了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我赶紧让人给姚总倒茶,有些诚惶诚恐。
我知道他是有事才来的。
果然,片刻之后,姚总说道,“部委的那个项目,本来广州的吴宓通想做的,信誓旦旦的,不过我不想让他做成,所以,想来和初小姐商量商量,我们俩拿下来吧?”
傅南衡几乎没有跟我说过这个项目,上次就是问我有没有看过图纸,然后我知道图纸泄密了,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所以,我当然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姚总好像有难言之隐,只是说道,“总之这个项目很神秘,就想问一句,初小姐到底想不想和我合作?”
可能是基于对姚总的信任,因为他和宁在远不是一样的人,也可能因为他是傅南衡介绍给我的,所以,我很信任他,我点了点头。
然后他跟我说,这个项目的图纸在傅南衡的手里,他去取回来,然后把暖通的部分给我留下,看起来这个暖通项目宁在远是做不成了。
呃,难道姚总也听说了我和傅南衡之间的事情,所以不让我去吗,若是以前,他早就让我去了。
下午的时候,姚总给我打电话,他说暖通的图纸还在怡春那边,还没有回到南衡地产,他已经拿了土建的图纸了,因为有急事,先回广州了,暖通的图纸,他让我亲自去拿,宁在远送图纸的话,会送到总裁办公室。
自始至终他都没提傅南衡三个字。
不过我心里想的是,他唱得这是哪一出?
因为不开车了,所以,我骑着自行车去南衡地产。
纵然再不想来,可是这个项目我已经接了,就无法推脱,起码的诚信还是有的。
敲门,冷冽的一声进来,我走了进去。
让我意外的是,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傅南衡低头看图纸,她便说到,“南衡,不过是一个小问题,我和我爸爸说说——”
“不用!”傅南衡的声音斩钉截铁。
“傅总,我来拿图纸。请问图纸是在你这儿吗?”我问。
丁瑜抬眸看了我一眼,颇有一种“新人笑旧人哭”的优越感。
她看着我,然后作势要坐在傅南衡腿上,傅南衡本能地推开了她。
她一个趔趄,挺难堪的,然后娇嗔着说了一句,“南衡!”
“图纸我一会儿让宁在远给你送过去,还有事吗?”他厉目抬起来,看着我。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下。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似乎他的这种眼光,将那天早晨带着我穿梭在京城的那个人,一嬋分开在了银河之外。
因为他的这句话,我心痛不已。
“我知道了!”
明明让宁在远直接给我送去就好了,干嘛还让我来一趟?遛傻小子吗?
良久之后,我“嗯”了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开。
“孩子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挺好的!”我心里一惊,“你不是要把他接回去吧?”
“不用,孩子以后跟着你就行了!”他说。
这是什么意思?孩子也不要了吗?
但是碍于丁瑜在场,我没多问什么。
关门的时候,里面传出来丁瑜的话,“傅总,以后没有孩子了,我们——”
门关上,听不见了,以后没有孩子了,他们就可以卿卿我我了是吗?
我离开了。
在做这个项目的过程中,我慢慢地探索到点什么,比如,以前我曾经看过这份图纸,监工的单位就是这个部委,可是现在,直接上升了一级,变成了上一级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我一直也没有和傅南衡联络,如他所说——一刀两断。
我本来想提醒他苑青青的事情的,可是他没有给我机会。
那天半夜十一点,我正在加班,师兄的电话突然打过来了,他说自己的孩子病了,烧的很厉害,几乎要晕厥过去了,他丝毫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想到我曾经带过孩子,所以,想让我陪他去医院,他说,孩子现在已经晕厥了。
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师兄在说这话的过程中,竟然一直在哭。
我从未见他哭过,不知道他软弱起来是什么样子,我也从来没想过,师兄有一天竟然会哭,为了他的孩子哭,又或者是为了自己的不知所措哭。
我说我没有开车,去他那里估计很远,不如他直接去医院。
他矢口说道,不行,他心里不踏实,没有底,必须要来我这里,接上我,然后带我去北大附属医院。
我感觉,这一刻,他对我依赖到不行!
我竟然也有被人依赖的时刻,我说,“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挂了电话,我站在自己的玻璃窗前,喝了一口咖啡,窗外车水马龙,灯火闪烁,数不清的人都在熬夜!
他呢?
他在干什么?
师兄来到这里是二十分钟以后,他给我打电话,我锁了工作室的门,下楼。
让我吃惊的是,师兄竟然直接把孩子用安全带捆绑在了后座上,孩子用毯子裹着,一动不动,看看,真是觉得很可怜。
“你怎么能这样弄孩子?”我坐上了车后座,对着师兄说了一句,解开了安全带,因为害怕我抱起来她来,会有不好的反应,所以,我暂时用手拍着她,扶着,直到师兄的车子发动,我才把孩子抱起来。
“没有办法了!”师兄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半夜里,也不好去邻居帮忙——”
我一摸孩子的头,烫得好难受,我让师兄快点儿,如果不赶紧的,孩子很可能得脑瘫,这样紧急的情况我也曾经经历过。
师兄的车直奔北大医院而去。
车子开出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路边有一辆车在停着,黑色的,打着双闪,
因为情况紧急,我所以在意。
师兄似乎看到我,整个人有了底气,所以车子开得飞快,我甚至有点儿担心车速过快。
孩子治疗,输液打点滴,耗费了很多的事情,我一直提心吊胆,师兄的情况更糟,因为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五分钟,这个孩子可能就过去了,孩子的抵抗力本来就低,又遇到了他这个糊涂的爹。
我深知小孩发高烧的弊端,所以比较沉稳。
孩子打上点滴以后,在病房门口,师兄突然抱住了我,他弯着身子,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的样子,“初欢,谢谢,我今天才知道我是多么窝囊!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那一刻,似乎也颠覆了我对师兄的很多认识。
都快一点了,我说孩子的病情已经稳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早晨就会醒过来,我明天给她弄点儿好吃的,来看看她。
师兄看着我,恋恋不舍的样子。
然后,我打车回公司了,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干完。
我下车。
本来挺困的,可是经历了师兄这件事儿以后,毫无困意了。
我想把今天的图画完了再说,继续画图。
然后我便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
在这个僻静的夜里,这种脚步声是很吓人的,我顿时毛骨悚然。
我想起来办公室的玻璃门还没关,如果有犯罪分子,我一个人——
我赶紧站起身来去关门。
却看到办公室门口,那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照例是一副冰冷的神色,和千年也融不开的眉目颦着。
我直觉非常不好,于是我快速地要把门合上,可是,他已经先一步顶住我的门,然后进来了,然后,关门。
一句话不说。
他顺手关了旁边的灯,就把我抵到了旁边的墙上。
整个工作室里,只有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透漏出来的微光能够让我看到他的表情。
他什么也不说,就开始啃吻起我来!
他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明说了一刀两断,从此我不可以进他的家,他就这样对我吗?
我自然不服气,我开始捶打他的肩膀。
我猛然把我横抱起来,抱到了我办公室后面的小隔断上,那里有一张床,我中午的时候会在那里休息的,他一句话不说,把我压在了身下。
“傅南衡,你想生一堆孩子的话,可以随便女人去生,不要来我?”
他不听我解释,声音沙哑地说道,“刚才去他了?”
我恍然,难道刚才停在楼下的那辆车是他?可是他在这里停了多久?他又为什么停在这里?
也因为孩子放在车后座上,所以,他不知道师兄是为了孩子来的。
我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咬着牙。
我再次狠命地捶打他,“我不想生孩子,不想生孩子!我受够了生孩子的痛了!”
他在我耳边低声喃语,他用唇抚触我的耳朵,用温柔溺人的口气说道,“乖!你认为,我每次真的为了孩子吗?”
犹如冬日里和煦的春风。
不是为了孩子,那是为了什么?
他压在我身上,头靠在我的头旁边,刚才他已经关了办公室里的灯,良久他的唇在我耳边逡巡,说了句,“好好照顾步云!”
接着,脸在我脸上磨蹭,一种很湿润的感觉袭击了我。
他——他哭了?
为什么?
我从未见他为了什么事情皱过眉头,从未为了什么事情发愁,从未——
从未这个样子过,虽然我看不到他的样子。
要反抗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他不是和丁瑜挺好的吗?
看到他哭,我也哭了,开始是小声地抽泣,接着,开始放声大哭,他开始温柔地吻我。
可是,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然后,他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家!”
我坐在床上,他伏着身子给我穿鞋,低头问了一句,“很痛么?”
我脸上泪痕未干,我点了一下头。
我心里还在想着,如果这次真的怀上该怎么办?
我有一种直觉,这次真的要怀上的!
他拉着我的手,下楼,我上车,他给我系安全带,从未像以前那样调侃,不正经,他一直小心翼翼,给我扣安全带的时候,怎么都扣不上,他侧身过来,仔细看安全带,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以前总共也没有给你系过几次安全带。”他柔声说道。
以前,以前,为什么要提那么多的以前呢?
现在我们已经是陌路了啊!
在刚刚发生了性关系之后,甚至之前,都已经陌路。
车子开得很慢。
霓虹灯旖旎而过,就像我和他的未来,不知道去向何方!
到了我家的单元门下,他停车,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我也什么都没说,良久以后,我说了一句,“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
许久,我都没有听到他发动车子的声音。
第二天,我的办公室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人——吴宓兰。
我已经几年没有见她了。
似乎比起前几年,她老了不少,女人上了年纪,一旦老起来,便一泻千里,听傅南衡说,她和顾清辉有一腿,那么这几年,想必她更是一个人孤枕难眠了,我当初怎么会看上顾清辉?
“初欢,好久不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怀疑整件事情,包括这个项目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上次有个神秘人给我发短信,说有人盯上傅南衡了,这些事情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可是我却想不出来它们之间有任何的关系,因为我不知道这中间谁在起关键的作用。
既然今天她送上门来了,那么就很好解释为什么吴宓通想接手这件事情了。
吴宓兰?
苑青青?
记忆当中,开始有些东西突破那些盲点。
我恍然一惊,青青这个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出现过,当时出皰只是一个名字——青青,那是吴宓兰想要给顾清辉介绍的“女朋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没错,傅南衡的图纸肯定是苑青青偷的。
纵然再震惊,可我也知道佯装无事。
“好久不见!”面对吴宓兰和她的这份心机,我冷声冷气。
“听说初小姐接了这个项目的暖通了,你们设计上的事情,我是不懂,可如果初小姐能够做的成,那才怪!”
说完,她就走了。
让我一头雾水。
正好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陈度给我打来的,他说让我去一趟部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一下。
说到去部里,我就想起上次皮筋打下巴的事情,满满的全是心痛。
打车去了部委,进门的时候照例要用进门证,上次他带我来过,所以,我知道陈部长的办公室所在。
刚刚进门,便传来陈部长的一句话,似乎他是在和谁说话,还没有说完。
“听说丁政委要让他女儿和你订婚?”
走了进去,才看到傅南衡站在那里。
我愣了一下,然后脑子嗡嗡地开始响,眼睛直直地瞪着眼前的地面。
丁政委?女儿?
难道陈部长说得是丁瑜?
这么快,都——要订婚了吗?
“他是这么打算!”傅南衡回了一句。
陈部长的目光转向我,说道,“初欢来了?”
“嗯。陈部长好,傅总。”我脑子慢半拍地回应,经历良久的挣扎,我还是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傅总,算是和他打招呼。
他站在我身前两米的地方,听到我的声音,微微侧头,说了一句,“初小姐。”
我和他之间的过往,随着这两声称呼,早就烟消云散,不见了端倪。
就像那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这种健忘让我的鼻子发酸。
傅南衡已经回过头去。
“初欢,部委的这个项目,听说姚远声把暖通转给你了,我现在想收回来,怎么说呢,这个项目,现在非常非常棘手,具体政治上的事情,我不想多说,我也不想让初小姐涉及太多,总之,一句话,涉及得越多,越危险!好了,我就说这些。你们先回去吧。”
我的脚步有些跟不上,整个人还沉浸在那句“丁政委要让他女儿和你订婚”中。
上次丁瑜也提到过她爸爸,看起来她是高干子女,不和我一样,普通到在尘埃里到都不到。
我和他一句话不说,仿佛是两个陌生人,一起上了电梯,一起下了电梯。
而他说我是他的老婆的时候,还在昨日。
一切清晰如昨,却不到一丁点的痕迹。
“上车。”他说了一句。
他是知道我最近一直都不开车的吗?连问都没问我开没开车?
“不了——我——”怕接触太多了,徒生尴尬,我不想发生这样的情况。
“上车!”他又说了一遍,根本不给我任何反驳的借口。
恰好我想起来,我也应该和他说说苑青青的事情,所以就上了。
总觉得现在和他说话的语气太过尴尬,开口都困难。
我的话题是从今天早晨吴宓兰我开始,又说起很早很早的时候,吴宓兰曾经要把一个叫“青青”的姑娘介绍给顾清辉,我的结论是:苑青青很可能是吴宓兰的卧底,让傅南衡小心。
“我知道!”他哑声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他说的“我知道”指的是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还是我说了他才知道的。
不重要了!我心里想得是。
“不重要了!”他也说了一句。
这句话,在他的口中,在我的心中,异口同声。
我为了这种心有灵犀而微微震惊。
然后,我和他再无话。
从今天早晨,吴宓兰去我,我便察觉出来点儿端倪,我猜想着以他的智商,可能早就猜到了,他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所以,那天早晨,他在苑青青面前,对我才是那样的态度。
“是不是,以后你订婚了,我也可以过我自己的人生了?”到了我公司楼下,我问了傅南衡一句。
即使那天他是故意那样对我,可结局仍然是他要和丁瑜订婚了。
他的车在前面戛然而止,他长久地不说话,头转向窗外,良久说了句:“是!”
我不过是试探他的态度。
他很决绝,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我下车的时候,脚都是飘的,整个人软绵无力,刚刚下车,眼泪便顷刻而落,好在没有当着他的面,好在没有让他看到我这样没出息的样子。
进工作室以前,我擦干了眼泪,李悦儿吞吞吐吐地过来说道,“初欢,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他要和丁瑜订婚了。”我说。
显然,李悦儿对我的态度感觉到很震惊的,接着她安慰我说,“初欢,你千万别多想,最近风声鹤唳,我准公公,就是傅景深一家,都准备移民了,在二环里刚买的那套房子都卖了,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决定的,初欢,你要理解大哥啊,丁瑜喜欢大哥,她的爸爸又是很有名的军队的将领。可是要订婚的决定,是丁瑜的爸爸提出来的,大哥还并没有答应。”
“我知道,我知道。”我轻声说了一句。
虽然傅南衡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不清楚,我知道他也肯定不会告诉我,可是事件逐渐水落石出,结局也不能尽如人意。
我和他,大概是缘尽情未了吧。
只是我没有想到,傅景深会请客,而且是在爷爷家里。
我猜想傅景深在爷爷家请客的原因大概是,他知道自己请客不会有人去的,所以,便以爷爷的名义狐假虎吧,连我刚接到爷爷通知的时候,都懵了,以为是爷爷请我,所以,我和李悦儿两个上了当的人都来了,想不到请客的竟然是傅景深。
显然傅南衡也接到请贴了,所以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一个月以后,汗流浃背的八月二十八号,我又看见了他。
埖在沙发上,大概因为爷爷骗他而生气,我进来的时候,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我和李悦儿落座,傅东林坐在李悦儿身边,傅南衡坐在首席的位置,他本来就是傅家当家的。
傅景深恬不知耻地说道,“去美国的手续已经办妥了,可能过段时间我就要移民了,所以,在这里请各位吃最后一顿饭。”
他请的人不多,左右不过一桌子,李悦儿在我耳边小声嘀咕,“谢天谢地,他终于走了,不用再给我添堵了!”
还没吃饭,我忽然觉得很反胃,难受得很,很想吐,没忍住,我朝着李悦儿就“啊”了一声,接着,我觉得自己的动作太造次了,赶紧捂上了嘴。
李悦儿小声在我耳边嘀咕,“这可还没吃饭呢,你也没吃虾,别借口,是不是又怀了?”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呀!
肯定是那天晚上,我当时便直觉到可能会怀孕,可是他的攻势很猛,我根本挡不住。
而且,现在最糟糕的是,他就坐在我的对面,眼睛凌厉地在盯着我。
他看到了?!
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重要,他会不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我以为别人不会注意到我的,当然除了傅南衡,别人都专注在傅景深的谈话内容上。
谁知道奶奶说了一句,“南衡家的,害喜了啊?喜欢吃酸吗?”
整桌子的人都看向我,我现在真是不明白傅景深为什么要邀请我也参加他的送行会了,寇东姝的目光也看向我。
我开始借口,“奶奶误会了,早晨我妈给我做的虾嬸,我不知道,吃了,所以——”
其实也是说给他听得。
可是我想想,自己真是笨蛋呀,哪个妈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吃什么东西过敏呀?只是太过紧急,而且,他就要订婚了,我怀孕了,终究是不好的。
我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爷爷家的正房里有一个洗手间,院子里也有一个。
因为感觉到我胃里难受,可能还要干呕,怕旁人听见,所以,我去了院子里。
刚刚进门,就哇地吐了起来。
因为怀过两次孕了,在怀孕这件事情上,我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吧。
人家说,女人真正爱一个男人的时候,是会替他生孩子,男人真正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会让这个女人生他的孩子。
我吐了好久,我怀了三次孕,貌似这是反映最厉害的一次,我抬起头,看着镜子中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其实面相还是女孩吧,可为什么这么年轻就有过三个孩子了?
我低头洗了把脸,还没洗完,腰就被人抱住,那种熟悉的感觉,我知道——是他。
我从镜子当中看到了他,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眯着双眼,似是有无穷的心事,要把所有的心事一个人承担。
本来我很气愤,心里很乱的,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竟然无话可说。
“把孩子给我生下来?好不好?”
委曲求全的口气。
此时的我和他,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明明气愤,明明不甘,可是在他的这种口气中,我竟然回答了一个字:“好”!
虽然不明了他究竟是有什么苦衷,可是我知道,他是有苦衷的,否则他绝对不会那么对我,说那么难听的话。
他又重新抱紧了我,胡茬在我的脖颈上磨蹭,良久说了一句,“十个月,够了!”
“什么?”我现在竟然也心平气和了。
“等我!”他说。
因为一大桌子人,都在等着,所以,他睁开了眼睛,一直抱着我的腰,说了句,“怀孕的事情,注意保密。”
我点了点头。
情势所需嘛。
不过即使我不说,他不说,这件事情还是很快就有人知道了。
周一的时候,我刚去公司上班,就开始吐,我还想着,他还说让我保密,就我这个吐法,想保密也保不住了。
我正捧着垃圾桶在吐呢,丁瑜就来了,她看了看我的样子,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对我说道,“初小姐又怀孕了吗?他的?”
我脸色苍白,拿了一张餐巾纸,擦了一下嘴,“不是他的还能是谁呢?”
丁瑜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过了片刻,她趾高气扬地对着我说,“初小姐,你知道吧,傅南衡上次的图纸被偷,这可是国家部委的图纸,现在这个项目已经收回去了,暂停动工,而且这个项目的图纸不知道怎么弄的,就传到了国外,你要知道,这个项目里面,可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设计——军火库!所以,现在上面的人正盯着傅南衡,罪名是叛国罪,以及盗取国家机密罪,现在他即使再小心翼翼,也不能全身而退,我爸想让他和我订婚,我爸可以暂时保住他,陈度为了保住傅南衡,彻底把这个项目取消了,其中的厉害因果我就说这些,看初小姐怎么想了,如果真的爱他的话,还是不要阻碍了他的前程,毕竟叛国——”
叛国,盗取国家机密,这都是大罪啊,我呆呆地,什么都说不出来,这样的罪,不啻于株连九族,我忽然明白了那天他在苑青青面前,和我划清界限的良苦用心。
可是我当时并不能体谅。
从旁边扯过一张纸巾,在擦嘴,也在掩饰自己的震惊。
怪不得,传出来他要和丁瑜订婚的消息,向来意气风发的他,那天抱着我腰时候委曲求全的神情从何而来,他是怕我不会要这个孩子了!
纵然他要和丁瑜订婚,可我心里还是舒服了很多,知道他是为了我和娃。
“谢谢丁小姐的提醒,我现在已经和傅南衡划清了界限,孩子生了我一个人养,和他无关!”我说了一句。
总不能让他和我划清界限的心白费了。
“好!既然初小姐已经下定决心,那我就放心了。”接着,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了。
爷爷曾经说过,傅家没有订婚的风俗的——
我不知道傅南衡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他从未和我说起过。
感觉到有人跟踪,是一周之内的事情,不是我直觉敏锐,而是有一次我看到了,那个人在身后鬼鬼祟祟。
我家里五代贫农,绝对政治清白,工作上也没有得罪人,想想也知道是因为他的事情,所以,即使他对我的态度划分的那么清楚,我终究还是没有逃过。
到了公司以后,我就给他发,说好像有人盯上我了。
他回了一句:改天我让司机送你和爸妈回老家,在老家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
“可是我的工作室?”
“我让李悦儿暂时打理,亏不了!”
不过想想也是,我的工作室和他的南衡地产比起来,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为了他的前途,我答应了。
他说还是最好早点儿,不能晚了,夜长梦多。
最后,想起丁瑜说的话,我的手在手机上磨蹭,写了一句:如果,为了你的——
我删了重写。
可是慢慢地,我的眼泪就在眼眶里集聚,终究还是掉在了手机屏幕上。
“如果只有丁瑜能够保护你的话,那就和她订婚吧。”
然后,我趴在桌子上就哭了,心痛不已。
在我怀孕的时候,让他和别的女人订婚,这种罪,谁能够受得了?
良久,我的手机响起来,他说了一句,“你知道了?”
看起来,他是千方百计想瞒住我的,可是终究和我怀孕的事情一样,没有瞒住。
我回了一句:嗯!
“你想让我娶她?”他问。
哪个正室想让自己的丈夫娶小三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我没回答,心中各种情绪翻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直到我回老家,我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一种风声鹤唳逼紧了我,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不小的变化,现在我总算知道傅景深为什么移民了,想必他早就知道了傅南衡的事情,怕连累他,不过他去了美国正好,虽然寇东姝的眼睛依然写着:不甘心。
我妈已经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情了,关于傅南衡的事情,我一个字也没说,怕她们担心。
我妈知道了我又怀了傅南衡的孩子,表现挺逗的,“他都一个过期父亲了,还想着干这种事儿呢?”
哪种事儿啊?还有,什么叫过期父亲?
傅南衡的司机半夜十二点来接的我们,一家四口,半路,司机好像也停下车睡觉了,我不晓得,太困了。
反正到家的时候,是凌晨七点。
司机火速返回,这一路开车真是够累。
回了家,我肯定要面临邻居问我在北京情况的问题,他们都不知道我已经离婚了,我妈没说,嫌丢人,就是说,又怀了二胎了,她男人挺有钱的,想让她在家养养胎。
邻居们都挺客气的,说初欢嫁了个有钱人啊。
我们算是一个小城市,离北京比较远,虽然邻居们点头哈腰的,但是我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信我的话,因为他们最后总是加上一句,“初欢,下次你男人来看你的时候,一定让我们见见啊。”
我男人啥时候来我也不知道啊!而且,他让我在老家生下孩子,他来不来也没说啊!
在家的这段时间,我吃了就吐,吐了继续吃,整天没事就呆在家,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