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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罗汉栀子花怎么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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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罗汉栀子花怎么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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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罗汉栀子花怎么养1

长安士族人人皆知,温氏小姐温婉宁嫁了位完美夫君。

  谢临淮眉尾有一颗红痣,眸如寒星溅水,很是凛人。一身雪衣襕衫,骨相极美,举手投足间占尽天下名士之风流。

  他身居高位,自幼生于门庭醇雅之族,于音乐、骑射、书法、玄学尽皆精通,是皇族最炙手可热的权臣。

  最可贵的是,他纯善有德,风雅和蔼,常常救济穷人。

  娶了自幼失怙的温小姐后,他更是对她百般宠溺,甚至连温小姐的一日三餐,穿什么衣服都贴心地安排好。他看向她时,眼中永远挂着柔柔的涟漪。

  府邸里有一块夫妻石,是温小姐亲手刻下的,“连枝共冢,至死不渝”。

  两人形影不离,出入长安各处,成双成对,好不羡人。外人甚至都没见过温小姐独自出门。

  有好事者想把他们的爱情故事做成话本,大捞一笔,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私下里偷偷见了温小姐一面。

  却见平日那光鲜幸福的温小姐两眼泛红,透着隐忍的恐惧和委屈,将门死死关紧。

  她用带血的指甲在桌上刻下几个字,恩爱是假的,救救她。

第一卷 温家女

1.探病

  孟春时节,初阳照在去年残余的积雪上,春水顺着低垂的檐角潺潺而流。蔷薇藤蜿蜒爬上大户人家的外墙,给灰沉沉的砖瓦平添一抹明净的翠绿。

  天色微明,辅国将军家的大娘子何氏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前去谢府,探望前几日落水受寒的谢家大哥儿。

  两家是世交,门第差不多,素有秦晋之好。如今儿女们都长大了,若想下一辈继续攀姻,这些礼节性的走动可少不了。

  何氏叮嘱自己的女儿,“待会儿见了长公主和谢公子,要规规矩矩地问礼请安,笑不露齿。你们爹爹再三叮嘱,决不能在谢公子面前丢脸。”

  长女颔首允诺。

  次女却小声嘀咕,“母亲这话该说给婉宁才是,除了她蠢笨,还有谁会丢人?”

  温婉宁正静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默默地说了一句,“我也不会丢脸的。”

  何氏内心微觉不悦。

  她亲生的女儿只有沅姐儿和沁姐儿两个,这宁姐儿乃是温老爷在外生的,亲娘是个扬州瘦马,何等微贱。如今那烟花女子死了,温老爷便将宁姐儿寄养在她膝下。

  若非不得已,这次来中书府,她必不会带这么个不干不净的瘦马之女来,使自己两个女儿蒙羞。

  何氏训道,“你们晓得便好。今日无论谁犯了错,丢的都是整个温氏的脸。”

  话虽是对着三个姐儿说的,目光却独独落在温婉宁身上。

  温婉宁眉目低了低,假装没有听见。

  片刻马车停下来,谢府已经到了。

  小厮二喜早已在门口守候,一路将温家母女引入垂花门。

  谢氏不愧为相府门第,门庭雅致,楼阁清丽。越过小拱桥后,处处可见鹅颈长廊,精雕细琢。这才初春,廊外便移植浅色素馨、茉莉,简约而不媚俗。

  两家平常也时有走动,这些景致何氏早已看了无数遍,却还是看不够。越看越羡,越看越叹。

  谢家本就是代代为官的诗礼簪缨之家,大公子谢临淮尤擅诗文,十八岁时就被先帝朱笔钦点为探花郎,晋翰林院的编修,可谓是才高八斗。

  三年后,谢临淮成为东宫太子太师,专事教□□。太子践祚后,感念他的授业之恩,越级拜为中书令。

  可叹这位谢家郎君,仅仅二十三岁的弱冠之龄,便已是朝中位极人臣的右相了。

  反观温氏自家儿子,却只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轻骑校尉。温家本来和谢家门第相当,却因为谢家这位长子,被狠狠地比下去了。

  如今谢临淮还未成婚,联姻的念头在何氏心头蠢蠢欲动,挥之不去。

  无论沅儿和沁儿哪个女儿嫁了他,都是门极好的亲事,都能光耀温氏的门楣。

  何氏不想放过这好机会,又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拉过来,附耳再三叮嘱了几句。

  温婉宁见何氏母女在说话,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也不近前。温家三女虽表面上平起平坐,亲疏到底不同。

  长廊中微风吹拂,夹杂着淡淡的清芬。她百无聊赖,故意放缓了脚步,一枚月白的梨瓣落在她肩头,她轻轻拾下来,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香中带着微微的苦。

  谢家的主母乐康长公主已在前厅等候,见温家母女过来,双方亲亲热热地见了礼。

  温家两女上前,长公主见姑娘们出落得亭亭玉立,喜之不尽。

  “沅姐儿和沁姐儿都长这么大了。”

  何氏附和道,“是啊,岁月催人,沅儿都十七了。淮儿今年也二十三了,正是好时候。”

  长公主蔼然拉着长女温芷沅的手,正欲好好打量,却先瞥见身后的温婉宁。

  她愣了片刻,“这是……宁姐儿?我都不认识了。”

  何氏陪笑道,“都是膝下女儿,不好厚此薄彼。”

  温婉宁循规蹈矩地过去见了个礼,长公主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她从长公主眼中看出了规避之意,默默退到一边去。

  温家几个女儿中,温芷沅知书达理,温芷沁明丽可爱,温婉宁却因为生母的缘故颇受白眼。

  其实长公主原是个要脸面的人,不会因为出身刻意苛责一个小姑娘。

  只是谢公爷和温老爷在年少时有一次吃醉了酒,互相约定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和儿子结为夫妇。

  后来温老爷无意间和一个瘦马娘子先鼓捣出了庶女儿,按照当初的婚约,温婉宁理当和谢临淮结为夫妇。

  长公主心比天高,如何能容忍自己淡星孤月般的儿子娶一个贱籍之女?缘此故才对温婉宁多了几分嫌避。

  这桩糊涂的婚约,乃是一时酒后之言,将来必得寻个由头解掉的。

  谢家既不承认这婚事,温家也不想认。

  温老爷和何氏一心想让谢临淮当嫡长女沅儿的女婿,此番探病,何氏破例带着温婉宁来,就是存了退婚的意思。

  温婉宁对谢临淮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少时。

  那时也是个香雪如海的初春,谢温两家的子弟一块上家塾。她启蒙晚,三岁才开口说话,六岁之前又跟着亲娘四处流浪,对家塾中夫子讲的《诗经》《左传》如听天书,甚至连毛笔都拿不好。

  所有人都嗤笑她,唯有谢临淮一人肯静下心来教她。

  谢临淮那时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字已写得极好极好。他握着她的笔,饱蘸墨汁的狼毫游走在宣纸之上,唇角染着少年人不知膻腥的笑,问她“会了么?”

  温婉宁当时点头。

  他是唯一拿正眼瞧她的,是最纯善有德的君子。

  知慕少艾的年岁,人人都有慕美之心。其实她根本一点也没会,她的所有目光都被光风霁月的他吸引去了。

  那时候她管他叫淮哥哥。一别数年,他竟已是名满长安的右相郎,说起来还真是令人唏嘘。

  一行人今日是来探病,何氏便顺理应当地问起了谢临淮。

  “我听说淮哥儿前些日子在澜河走公务,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如今可大好了吗?”

  澜河水急,白浪滔天,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长公主一提这事便老泪纵横,“淮哥儿原本是去澜州巡察一桩案子的,谁料遇上了匪人,落了水。好在有护卫相救,保住了性命,却染了一场风寒,这几日都在家中静养。这事报了官府,可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何氏闻言亦悲,脸色低沉。

  记忆中,谢临淮是不会凫水的。

  “我去瞧瞧淮哥儿。”

  长公主见几个姐儿都在,男女有别,若是前去内院探看,多有不便。

  “哪有长辈探看后辈的道理,夫人且坐着吧。如今他身子已好了七-八分,我派人把他叫来就是。”

  何氏很快明白了长公主意思,应了句好。

  长公主看向温家的女儿,又道,“你们世兄还带着病气,仔细染了给你们。不若到屏风后面去?也是能说话的。”

  谢家是高门大户,家规森严,对男女之间的约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严格。温家的女儿们既没嫁,谢家郎君也未娶,怕传出什么闲话来。

  温婉宁随着两姊妹站到了屏风之后。那是扇黄花梨的轻罗小屏风,其上绘以淡墨的山水虫鸟,精致是精致,视线却也被挡得厉害。

  不一会儿,听得一阵轻稳的脚步声。

  温芷沁性子急,有些不甘,垫起脚来想看看那神仙世兄是副什么模样,却被稳重贤淑的长姊温芷沅拉住了。

  温婉宁也忍不住去瞧,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一个虚影。映在屏风上的清辉只是微淡的白色,可猜得来者身着雪衣襕衫。

  那影子的主人开口说,“母亲。”

  声音宛若青石入水涧的清幽,并不怎么像一个伤寒卧病之人。

  温婉宁恍惚,记忆中淮哥哥的声音仿佛不是这样。不过久别经年,他已及冠,嗓音自然该有变化。

  她想寻些适当的词来形容他的声音,想了半天,只觉得淮哥哥的声音是极好听极好听的。

  长公主道,“这是辅国将军家的伯母和二位世妹,你来见个礼吧。”

  谢临淮浅拜了下何氏。何氏受宠若惊,她无诰命在身,只是个深庭妇人,靠着人情才被称一句伯母,怎么担得起当朝右相的拜见,忙起身还礼。

  谢临淮却淡淡止住,安慰道,“伯母不必如此见外。”

  何氏又惊又喜,前些年见谢临淮,还是个读书成痴的板正郎君,颇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木讷;如今不过几年工夫,他谈吐举止便如此和光同尘,不愧是入了官场、在天子面前历练的人。

  何氏一时心悦,让谢临淮做女婿的心思越发强烈,便叫屏风后的温芷沅道,“沅姐儿、沁姐儿,快向你们世兄问安。”

  三女齐声问安。温芷沁噘着嘴,只想把这碍事的屏风推翻了去。温芷沅脸上亦染了些浅红。

  “世兄安。”

  谢临淮的神色无从得知,只是他的嗓音是疏离又柔淡的。

  “二位妹妹安。”

  温婉宁被屏风挡住,又被沅沁两姐妹挡住,从这个方向看谢家郎君 ,如同遥远天空上一颗星的虚影。

  她微闭双眼,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是旃檀,充满禅意的旃檀香。

  淮哥哥本是儒家的得意门生,许久不见,他开始信佛了吗?

  她鼻头有些酸,一时好想和他说说话,问问他,从前他教她写的那些千家诗,还记得么?

  长公主因着那桩糊涂婚约,不想儿子和宁姐儿多接触,见问安也问过了,便欲打发几个姐儿出去。毕竟那桩婚事是秘密,目前还只有两家人自己知道。

  却在此时,谢临淮主动提及,“宁妹妹也安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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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绿梅

  温婉宁鸦翅般的长睫内敛地眨了眨,深深地垂着头,仿佛面前的屏风不存在,谢临淮的目光就直直地透过来。

  她双唇有些颤,一时间如身处虚浮的云端里,脑袋嗡嗡发响。

  淮哥哥还记得她。

  她唇角不禁弯成月牙,是欢喜么?不,远远胜过欢喜。那是一种比欢喜更崇高的情绪。

  温芷沅见她沉默,以为她被吓傻了,悄悄戳了一下她。

  温婉宁如梦初醒,低声说,“世,世兄安。”

  谢临淮很快回应,“宁妹妹安。”

  和其他姊妹们一模一样的答复。

  这话落在温婉宁耳中,却像是特意的问候。她下意识浅浅笑了一下,自然是对着谢临淮笑的,笑得很内敛很隐蔽。

  长公主见谢临淮特意问起温婉宁,有些不舒服。

  淮哥儿落了水后,便害了失忆之疾,对过往的事常常记不起来。温家夫人和几个姐儿的名字,还是她这个母亲昨夜提前知会他的。对于和温婉宁年少时的那些情意,他应该也记不起来。

  屏风后有三个影子,淮哥儿自然能看出有三个人。他生性和蔼谦冲,自不会蓄意冷落谁,对宁姐儿问一句安应只是礼节罢了。

  想到此处,长公主略略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不过,失忆之疾恐对她儿子的名声有损,还是不要叫他人知道为妙。

  当下长公主移开话头,和何氏唠了几句家长里短。何氏对谢临淮赞不绝口,大有两家结缡之意。

  长公主亦不抗拒,打发了其他的哥儿姐儿,独独留下了嫡长女温芷沅。

  温芷沁和温婉宁被一个嬷嬷带出来,引路到东厢闺阁休息。

  温婉宁被这番打发惯了,倒没什么。温芷沁却一心想和长姊争个高低,见长公主打发了她们俩而留下了长姊,明显是想把长姊嫁给那神仙世兄,心中不甘又不平。

  谢家庭院栽种了不少绛桃、海棠,密密层层地将男眷与女眷的住所隔开。

  到了东厢阁,上了三层小楼,春日里繁花竞相遮掩,阁楼上宛如被密封的世外桃源。

  温芷沁从窗棂边眺了片刻,除了蜂蝶什么也瞧不见,甚觉灰心,吃足了嬷嬷端上来的瓜果饮子,躺在罗汉榻上负气大睡。

  阁中燃着袅袅的沉水香,香雾缭绕,柔美绵长。温婉宁不如温芷沁那样心宽,盯着香炉上丝丝缕缕的轻烟,并睡不着。

  或许是因为亲娘传授的缘故,她对香料一门极为精熟。寻常的香料哪怕变化一味她都能嗅出来,更别提是淮哥哥身上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方才淮哥哥身上用的香,是修禅之人常用的旃檀,清远雅正,却不是少年时他爱用的沉水香。

  旃檀在佛寺里常见,是拜佛时常用的。

  温婉宁轻轻趴在矮桌上,虽然没有看见谢临淮的脸,但他能跟她说一句话已经可以叫她回味一个月了。

  她闭起眼睛,伴随着清淑的沉水香气,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

  她那时连永字八法都写不好,淮哥哥便天天辅佐她,帮她写出了连温芷沅都写不出来的好字。

  她为了感激他,为他做了小糕点,他会甜甜地吃下去,不忘掰下一半喂给她。

  有一次谢家那浪荡的二哥儿谢灵玉非礼她,要将她的间裙扒下来瞧瞧,还是淮哥哥挡在她面前,替她据理力争。

  他当时只是少年人,根本就没力气和谢灵玉带的那些地痞斗,却还是生生替她挨了一刀,手臂上留下一条丑陋的疤。

  他是多么白璧无瑕的一个人啊,竟然因为她留了疤,她倒是宁愿这疤长在自己身上。

  这些记忆隔了数年还甚是鲜活。她生平所受的呵护不多,淮哥哥对她的那些好,令人无法忘怀。

  她生平最大的两个愿望,一是将生母的骨灰迁入祖坟,二是继承生母遗志,在长安开一间香粉铺子。

  如今却又多了一条,是她跟谁都不敢说,只敢在午夜梦回时悄悄呢喃的——

  她祈祷淮哥哥不要跟她解除婚约。

  哪怕用十年寿数来换。

  蹉跎了一会儿,微风动树,窗外碧芊芊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数不清的小花儿参差排列,不少花瓣随风飘荡,吹进来一阵柔溪般的春风。

  温芷沁鼻子动了动,打了个喷嚏。

  她醒来有些不高兴,“怎么不把窗子关上?惹得花瓣乱飞。”

  温婉宁晒着阳光,“天色正好,关窗户就闷了。”

  温芷沁抱怨道,“这才二月天里,谢府的花木怎地就开得这样盛?”

  温婉宁不关心这样的细节,“许是谢府地气暖的缘故吧。”

  温芷沁白了温婉宁一眼,也不再问,知和她说话无趣得紧。

  排开两扇窗扉,迎面可见一片极好的绿萼梅林,迎向朝夕,氤氲着林间清气,蜿蜒的小径若隐若现。

  温芷沁指那片园子,“你过去那里,替我折几枝绿梅来。”

  温婉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些为难。且不说这是别人家的园林,就算是自己家的,她也没有白白被人使唤的道理。

  她说,“母亲叫我们在这里歇息,若是乱走,必定要被母亲责骂。且长公主是爱好花木的,攀折花枝也得得她的允许。”

  “所以才叫你去。”

  温芷沁想说,反正你也不得母亲喜欢,多犯下一件祸事又有何妨?难道还真觉得淮哥哥会娶你不成?

  话到嘴边,改成了“你身形窈窕,隐没在梅林里不显眼。”

  温婉宁懒洋洋道,“那我也不去。”

  温芷沁一心想佩绿萼梅在晚宴上把长姊比下去,扳回一局,“温婉宁,你别忘了,母亲答应把你那瘦马娘的骨灰迁到祖坟,都是我为你说的好话。你若是招惹我,我就去让母亲收回成命。”

  话音未落,温婉宁脸色已一片苍白。她眉心紧锁,隐忍地咬着唇。

  “我去摘就是了。”

  温芷沁笑颜,“这才对。你放心,长公主喜欢我比喜欢长姊还多些,必定不会吝惜一枝梅花的,你且摘就是。记得,要离太阳最近的新梅枝。”

  温婉宁皱着眉嗯了一声,瞧不清神色,披上斗篷转身出了阁楼。

  嬷嬷正在楼阁守着,见她出来,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也不深究。

  谁看不出来,温家正经的主子小姐只有两位,这位宁姑娘只是个挂名的罢了,看起来更像是沁姑娘的半个丫鬟。

  温婉宁走到那片绿萼梅林中去,心神不宁。她向来喜欢缩在角落里循规蹈矩,像这种逾矩的事还是第一次做。

  梅树说高不高,却比温婉宁的身形要高些。摘普通的梅枝还好,若要芽尖的新梅枝,却够不到的。

  温婉宁凝视遒劲黢黑的梅干,爬树么?如此不雅之事,她怎么敢在谢府做出,她还要名声不要。

  可用一些老枝糊弄温芷沁,她又惴惴难安。

  那位大小姐生性不讲道理,若是真因此坏了她亲娘迁骨灰的事,那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逡巡半晌,温婉宁看见靠近水畔的一枝绿萼梅吐着新芽,甚是鲜亮,枝叶也矮。她靠近过去伸手欲摘,却不料脚下被斗篷绊住了,着实晃得厉害,说话间就得跌水塘中去。

  那一刻温婉宁的心中只有恨闷,衣服湿了,还不知要挨多少责骂。

  却在此时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将她的肩头扳住,把她转了回来。

  温婉宁有点懵,天旋地转地跌在绿缛上,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张面庞。

  谢临淮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她身后,沉静地凝着她。林下漏下来的日光,斑斑驳驳地映在他身上,似雪花。

  温婉宁瞪大双眸,心脏猛然停止了跳动。她总是这样没出息,见了他便失魂落魄,以至于他前面说的话她都没听到,只听最后他问了她一句,“……是来摘绿梅的?”

  她点了点头。

  心头一片空白。

  谢临淮神色柔和,抬步将水塘边的那枝带芽新梅帮她折了下来。

  他递给她,沉沉说,“下次想摘,可以叫下人帮忙。”

  温婉宁接过梅枝。

  他是高挑的,她死也够不到梅枝,他只抬手便折到了。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他眉尾有一颗微小的红痣,这般正对着她,眸如寒星溅水,很是凛人。他的鼻骨是那样高挺,骨相极美,便是天下至风流的名士也比不上他。

  阔别经年,他脱了读书人的死板和木讷,竟多了几分风花雪月的味道,温柔悉数藏进了眉眼里。

  温婉宁忍不住喊他,“淮哥哥。”

  谢临淮礼节性地一笑,很淡很淡,伸手将她拉起。

  温婉宁握住他稍稍泛凉的手心,努力地攥紧。

  绿萼梅捧在她怀里,撞得满怀香。春风恍若醴酒,醉得人骨缝儿无力。

  谢临淮被少女这般望着,眸子敛了敛,闪过一丝微凉。

  他拂去温婉宁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蓄意在她滑腻的脸颊上捻了捻。

  竟带有些许轻薄的意思。

  他打量着她,喃喃低语了一句,“宁妹妹。”

3.鱼儿

  谢临淮的指尖停留在她颊侧的一瞬间,眼神那样复杂,是炽热的,同时又是冰冷而空洞的;仿佛她是他最亲近的人,又仿佛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两种截然矛盾的情绪。

  他问候,“数年不见,宁妹妹的字可有长进了么?”

  温婉宁磕绊地答,“好,好些了。”

  声音小小,像是见不得光。

  谢临淮和煦说,“有空我再教教妹妹。”

  温婉宁仰起头来面对他,盯见他瞳孔中倒映的自己,脸上红云氤氲。

  他果然还是记得她的。

  她有些欣慰。

  温婉宁囫囵吞枣地道了一句好,舌头打结,说不出更讨人喜欢的话来。

  她着实太过慌乱,以至于忽略了“下次”“有空”之类的话多半只是客套话。

  谢临淮朝她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温婉宁摸着自己的脸,痒痒的,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像绿萼梅的花瓣掉在嘴里,晕开一片甜。

  她怔怔,上前踏一步,只想拦住他。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以何名义拦住他呢?帮她折梅枝,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温婉宁望向他离去的背影,不曾想此趟来谢府还有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己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了。

  她泛出一个满足的笑,捂着脸颊,捧梅枝一路飞奔回去。

  ·

  谢氏门庭园林精致,虽然地处闹市之中,宅邸中一草一木却皆藏有隐士风骨与儒者情怀。

  入了垂花门,靠近抄手廊附近的依次是长公主和谢二公子的住所。

  再往里走,几间屋舍隐没在不起眼的墨竹林之间,格外清幽,是大公子谢临淮的水云居。

  晚上,云渺用晨间收集好的梅花露水,在茶寮中为谢临淮泡茶。

  她从小就伴在谢临淮身边,谢临淮的衣食偏好早已刻进她骨子里,每日她对于茶的浓淡、火候都能掌握得恰到好处。

  云渺生得肤白貌美,自从三年前做了谢临淮的通房后,一直最得宠爱。

  眼下谢临淮已二十有三,最多再等个一两年,他就会娶亲,扶她为妾室。到那时她就能脱了贱籍,熬出头了。

  在茶寮等了许久,不见谢临淮回来。

  云渺走出茶寮,小丫头们都知道她是通房娘子,客客套套地叫一句姐姐。

  “大公子呢?”

  小丫头们茫然不知,黛青没好气地说道,“公子这会儿正在宴厅陪温家的夫人和小姐们饮宴,你就消停些罢。”

  黛青也是水云居的大丫鬟,两人同为通房,谢临淮却时时爱去云渺那儿安置,黛青因此对云渺没什么好脸色。

  云渺驳道,“公子每晚都喝我泡的茶,我怕茶冷了,问一句公子在哪儿怎么了?”

  黛青冷嗤,“真是脸皮厚。公子正经的未婚娘子正在府中,谁要喝你泡的茶?你也不想想,自从公子落水后,可去过你那儿一次?怕早把你忘了。”

  云渺不理会,只当这些话是拈酸。

  说起谢临淮因落水而失忆这事,她是不信的。

  今早她还见到公子和温家的姑娘说话,那音容笑貌,分明什么都记得。她日日夜夜都伺候公子,又怎会轻易被遗忘。

  直又等了好半晌,才等到谢临淮归来。夜已全然浓了,一两颗繁星点缀漆空。

  云渺备好了濯足水,殷勤地伺候他洗脚,又擅作主张,将泡好的热茶加浓了几分——稍微酽一点的茶可以醒酒。

  摇曳的烛光下,谢临淮半眯着双眼,单手支颐。

  云渺闻见他身上细微的旃檀气息,偷瞥那英俊的面庞,一阵心驰神迷。

  做奴婢的伺候谁不是伺候,何况是这么丰标不凡的大公子。跟着大公子,可比跟那日日寻花问柳的谢二哥儿好多了。

  她故意放缓了手下动作,半烫不烫的水撩在他的脚背上,一下一下的,裹着细碎的栀子花瓣,配合自己的兰花指,揉到了人骨子里。

  谢临淮终于睁开眼睛,懒懒地说,“水热了。”

  “对不住公子,是奴婢的过错。”

  云渺盈盈眼波单纯地流露,柔荑似的双手搭着一块雪白的巾帕。

  她带有几分刻意的讨好,“奴婢是看公子醉了,才想为公子按一按解乏的。”

  谢临淮垂下眼帘来看她,眼神流淌得很慢,有种令人说不出的陌生。

  他指骨抬起了她的下巴,动作甚是亲昵,温度却是冰的。

  “想做什么?”

  云渺怔怔地仰脸,怦然心动。

  “奴婢听说公子在淮河出了事,不知哭了多少个日夜,忧得心也碎了。如今公子回来,却一连几日都不来奴婢这儿,怕是早忘了奴婢了。”

  这般梨花带雨,从前谢临淮每每都会柔声哄一哄的。然他此时却无动于衷,静静看着她哭,甚至流露了一些厌恶。

  云渺立即止住泪水,破涕为笑,“……所幸天神保佑,公子终于平安回来了。奴婢别无所求,只盼能和从前一样服侍公子。”

  谢临淮没接话茬儿。

  两人相对,一个坐一个站,夜色幽静,再无旁人,空气中似有一丝旖旎的味道。

  云渺尝试着上前去,用从前他惯来喜欢的撒娇手段,蹭了下他的衣袖。

  “公子。让奴婢今晚伺候您好不好?奴婢给您好好醒一醒酒。”

  谢临淮幽幽一笑,那神色说不上温柔,却也不是十分抗拒。

  月色倾洒下,那张脸甚是漂亮。

  云渺暗暗觉得,公子不可能完全失忆,他总归还是记得自己的。

  见他不语,云渺十根灵巧的手指试探去解他的衣扣。只要他留她过夜,她就有本事让他上瘾。

  况且,她也不是第一次服侍他了。即便他失忆了,从前他们同床共枕的感觉也是无法磨灭的。

  盘扣解开了两颗,云渺已半卧在谢临淮怀中。

  她的朱唇朝他无限靠近,如水面的蜻蜓点涟漪。

  谢临淮长眸一眯,拧了下她臂间的软肉。

  云渺顿时吃痛,眼角溢出来泪珠,一滴砸在了谢临淮手背上。

  谢临淮似有厌恶,“下去。”

  连瞧一只摇尾讨好的猫狗也不如。

  云渺愣了。

  公子变了,变得难以捉摸,变得阴晴不定,和她有了距离。

  只是因为落一次水、一场小小的风寒罢了。

  她紧咬牙齿,伤心中夹杂着羞耻,“奴婢做错了什么,公子要这样赶奴婢?请公子明言。”

  谢临淮嗤一声,起身往书室。

  说到底,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主子何曾需要向下人解释。

  黛青守在外面,见公子忽然离去,猜到云渺惹了公子不悦。

  进得房内,果见云渺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

  黛青讽道,“上次你偷偷调换避子汤,意图怀上公子的孩子,公子早就恼烦你了。今日还巴巴地蹭上来,真是不知羞。”

  云渺愤然,“你住口,公子,公子一定只是暂时失忆了。”

  公子从前可是最疼爱她的。

  黛青不屑,“自欺欺人。”

  她才不会像云渺一样蠢,在公子伤势刚痊时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惹人讨厌。

  她要等着新夫人进门,再将通房的身份抛出来,名正言顺地求新夫人赐个名分。

  左右温家的三位姑娘都非是善妒刁钻之妇,无论哪一个嫁过来都不愁不答应。

  谢家偌大的家业,当家的主君又岂能没有一两个妾室开枝散叶。

  ·

  温氏母女此行来谢家,是来商讨两家的婚事的。谢邸和温邸相距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马车还是要走上几个时辰的。

  长公主便留下温氏母女住几天,殷勤款待,主要还是想和沅姐儿多接触接触。

  长公主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沅姐儿这孩子,知书达理,又会管家,处事沉稳圆通,是一家主母的风范。

  她的淮儿在陛下-面前办事,必得找像温芷沅这样的贤内助,夫妻携手并进,才能青云直上。

  长公主每每只单独叫何氏和温芷沅过去说话,温婉宁和温芷沁都是陪衬,整日窝在闺阁,闲极无聊。

  温芷沁虽得了上好的绿萼梅,插在发间,却也无人赏。

  午后,谢家的小姐蕙儿带着侍女过来,说是要去静济寺边上的池塘去网鱼。

  谢蕙儿也是长公主所出的嫡女,想是长公主怕冷落了温家剩余两女,才特意叫谢蕙儿过来相伴玩耍。

  温芷沁被闷坏了,自然欢欢喜喜地应承。她和温婉宁都打扮了一番,头簪红艳艳的牡丹,才出去玩。

  三个年轻少女来到静济寺西山的水塘边,那里面有五颜六色的大小金鱼。水波粼粼,趣味横生。

  许多信男善女都相信这水中的鱼儿有灵性,可以给人带来好运。

  谢蕙儿和温芷沁都是嫡女,自然更亲近些,忙着戏水,鱼网子都丢到一边去了。

  温婉宁见她们闹得正欢,便自顾自地蹲在水边网鱼。

  那些鱼儿甚是狡猾,在网隙间滑动跳跃,她费了半天力气才网到一条。

  只是她离水塘一近,好巧不巧,刚好被嬉戏的谢蕙儿猛撞,登时就跌进了水中,扑棱了两下,肺里灌了好几口脏水。

  谢蕙儿赶过来,笑嘻嘻地道歉,“对不起啊,把你撞下去了。”

  和温芷沁两人捂嘴笑个不停。

  温婉宁狼狈地爬上岸来,剧烈地咳嗽两声,鼻子里全是酸楚的脏水。

  虽说是春日,浑身的衣衫被浸透了,还是很冷很冷的。

  她哆哆嗦嗦地捂住湿冷的衣衫,知谢蕙儿是蓄意把自己撞下去的,心中甚恼。

  谢蕙儿和温芷沅大大咧咧,一副就是我推的又怎么样,嬉笑着走开了。

  临走时,渔夫将温婉宁抓到的那条小鱼儿装在水囊里,赠与温婉宁。

  “希望姑娘可以善待它。”

  温婉宁犹豫了一下,问,“听说这片池塘的鱼儿都有灵性,可以佑得人前途顺遂,健康无病,是真的么?”

  渔夫点头,“很灵验的,老一辈人都这么说。”

  温婉宁道了句谢。

  暖而不晒的阳光照在湿漉漉的发丝上,她擦了擦眉眼,想起心间的那人,唇角漾出一点笑。

  淮哥哥近来多病受寒,或许一条吉祥的鱼儿,可以为他祛病消灾,佑他平安无虞。

  ‎

4.狼毫

  一场新雨,晨起水云居起了雾,处处枝叶滴翠,一轮细淡的月钩在苍润的天空中挂着。

  云渺昨夜哭肿了眼睛,委顿在榻上起不来。黛青作为水云居的领事宫女,早早地起来,盯着小丫鬟们焚香洒扫。

  露台边,正放着一圆圆的木盆,一尾红白相间的金鱼游荡在清亮的水中。

  黛青指着木盆问,“谁放在这里的?”

  小丫头答,“是温家的小姐方才送过来的,说要特意赠予公子。”

  黛青哦了一声。

  温家的姑娘将来可是要做谢家的主母,得罪不得。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儿。

  “是温家的哪一位姑娘?”

  “仿佛是宁姑娘。”

  黛青心中有数了。

  木盆过于粗陋,看着实在不像话。若是公子说要养起来,她还得再去寻个精致的鱼缸。

  谢临淮正在佛堂焚檀默坐。

  博山炉置于身畔,轻烟飘出,如露如雾。

  他缓缓睁开眼皮,双眸明净无尘,唯倒映着普度众生的观音像。

  半晌礼毕,黛青刚好将木盆搬进去。

  谢临淮瞥了眼,问,“什么东西?”

  黛青摸不清自家公子的态度,便将木盆和鱼儿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谢临淮刮了下水中鱼儿,鱼儿立刻吓得蹿逃。

  他道,“我不养活物在身边,以后这种东西及早处理掉。”

  那语气甚是冷淡。

  黛青微讶,一句“可这是宁姑娘送来的”就要出口,公子从前和宁姑娘关系最要好了。

  谢临淮又说,“屋里箱匣中的那些东西,也全烧了吧。”

  黛青再度惊讶,宁姑娘送的东西,公子从前都是当珍宝似地锁起来的。

  箱匣中,有宁姑娘用过的毛笔,他们二人一起写过的千家诗,还有宁姑娘送的小荷包……这些私密之物,怎么能说烧就烧。

  黛青壮着胆子,“奴婢可否多嘴一句,公子为何要烧掉?若只是觉得占地方,奴婢可以收到小仓库里去。”

  谢临淮漫不经心,“无用之物,不丢掉还能怎么?”

  黛青抱盆离去,再不敢多问。

  云渺说公子自从落水之后就变了,好像还真的是。

  公子此番,是真不打算娶宁姑娘了。

  宁姑娘若是知道公子要将他们的东西都烧了,肯定会伤心得不成样子。

  不过想来倒也是,比起出身微贱的宁姑娘,嫡长女沅姑娘和公子更相配些。

  ·

  太阳一出来,长公主和温氏母女一同在后院赏花。

  谢氏乃是四世三公之族,九州之内第一望族,家宅处处都精致得像瑶池仙境。佳树奇竹,旁逸斜出,令人心旷神怡。

  温芷沅扶着长公主的手臂,比亲生的儿女还孝顺。何氏在一旁帮腔,三人亲亲络络地说话,浑如一家人一般。

  温婉宁懒懒散散地走在最后,听不懂她们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也就不再听。

  她望着枝头的白玉兰,眺望天边的飞鸟,流动的白云,沉吟细思,只觉得处处都写着谢临淮三个字。

  这三字仿佛把她的骨髓都吸干了。

  日也念,夜也梦。

  她心不在焉地伏在鹅颈长廊边休息,一遍遍地回忆谢临淮替她摘梅枝的样子,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对她笑。

  这番赏花会直蹉跎了一上午,到了午时温婉宁才和温芷沁回到膳房用膳。何氏和温芷沅自然不一起回来,长公主要单独设宴款待她们。

  不会儿,水云居的黛青来了。

  温婉宁认得黛青是谢临淮身边的女使,有些异样。

  黛青将手中木盆放在地上,“我家公子说多谢姑娘的好意,只是公子是信佛之人,平日里还去放生,不能困一只活物在身边。这鱼儿便原封不动地还给姑娘。”

  黛青话说得不卑不亢,倒也没有鄙薄嘲笑的意思。

  不过话说得越清楚,越是表明谢临淮不受她这私相授受之礼,以免今后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说不清。

  温婉宁舌根有些郁结,很尴尬,是那种自作多情的尴尬。过了片刻,又像吃了黄连一样苦。

  旁边的温芷沁看热闹,早已笑掉了大牙。

  温婉宁声细如蚊,“多谢姊姊,此番……此番是婉宁思虑不周了。”

  黛青道,“姑娘不必自责。”

  温婉宁默然,唇瓣有些发白。

  黛青使命已毕,见她如此,也不愿多留。

  要说,这世间之事,最怕一厢情愿。

  温小姐这身份尴尬,于大公子而言,做妻不够,做妾又作践了,两人注定没法走到一起的。

  公子无情将他们从前那些定情之物烧了,也是长痛不如短痛。

  刚要走,听温婉宁叫住她。

  那小姐泪水闪烁在眉睫之间,憋红了脸。

  她有几分难过,全是歉意和悔意。

  “还请姐姐代我跟淮哥哥道歉。”

  黛青不禁怜悯她。

  “好。”

  温芷沁跳上前来,阴阳怪气地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淮哥哥马上就要娶我长姊了,你还巴巴地贴上去?到底有没有一点脸皮?”

  温婉宁不理,径直走开。温芷沁看不惯她摆臭脸,上前去扳住她的肩膀。

  “怎么,戳到你心窝了?”

  温婉宁蹙了蹙眉,甩开温芷沁,力气比平时大。

  她闪着泪花,倔强地说,“和淮哥哥有婚约的人是我。我送他什么,都是我乐意。”

  温芷沁冷笑道,“也就只有你把当年的约定当婚约,母亲和长公主马上退婚。”

  温婉宁如中败絮,只说,“我不会退婚的。”便一头奔上了闺阁,关紧了房门。

  这一晚注定无眠。

  夜里,温婉宁梦见自己的手被人按着,被逼硬生生在退婚书上写下了名字。

  她挣扎,反抗,却浑身无力,无可奈何。抬头见按着她的人,正是谢临淮和温芷沅两人。

  她一下子惊醒。

  起身擦干细汗,望向窗外如钩的冷月,温婉宁慢慢冷静下来。

  这事原是她做得不对。

  一者淮哥哥心善信佛,只放生鱼,而不用水缸困鱼。二者鱼儿若是被养在卧房里,的确算了私相授受之物,于人清白的名声有损。

  可细想又觉得奇怪,从前她给淮哥哥送过钗子,交换过毛笔,他皆是和颜悦色地收下的。

  温婉宁捂着脑袋,埋在膝窝里,愈想愈乱。

  左右思量,是她冒犯了淮哥哥,怎么说也得和他道歉。

  她托付黛青带去歉意,也不知黛青说了没有。

  白日和温芷沁说的那句气话笼罩在耳边。

  她不会退婚的,也不会放弃淮哥哥。

  ·

  翌日一早,天晴气清,谢蕙儿又来找温芷沁去扑蝴蝶。

  有了上次的教训,温婉宁没有再和她们一道出门去,主动窝在了闺阁里摆弄香料。

  温芷沁在谢蕙儿耳边低语了几句,谢蕙儿扑哧笑出声来,两人不亦说乎。

  不用说,是在嘲笑送鱼的事。

  温婉宁假作不闻。

  她亲娘从前是扬州城的瘦马娘子,却也是一等一的琵琶高手、调香高手。

  临死前留下一张珍贵的香方,名为“半江红”,能治梦魇之症,有极好的凝神静气之效,一度被扬州城的达官贵人们所追捧。

  娘亲死后,这香方再无人能调出来了。

  此刻左右闲来无事,温婉宁便跟嬷嬷借了几味香料,调弄几下,香味竟出奇的纯正。她一时微喜,沉浸在清劲的香气中,聊以忘忧。

  若是能将半江红调出来,发扬光大,那么她或许可以完成娘亲的遗志,在长安城里开一间香粉铺,攒一些嫁妆钱。

  她想着将来的事,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那个绕不开的人儿。

  送鱼只是一件小事,她不想因为这事和淮哥哥有心结。

  尽管再三逃避,她还是得去道一下歉……

  水云居,云渺的眼睛肿了两天,终于见好。

  勾引大公子不成反被训斥不是什么光彩事,云渺默默地做自己的活儿,也不再提及,只在内心还暗暗和黛青较着劲儿。

  一方狼毫笔被送到水云居,小丫头说是宁姑娘送的歉礼。

  那笔涂漆好,毫毛润泽,显然是花了大价钱买的。

  小丫鬟跟黛青说,“宁姑娘怕惹了咱们公子不高兴,特意驱车赶了十几里的路,当了母亲的一块玉石遗物,才换得这只笔。姑娘说书房之物,并不私密,应不逾矩,还请姊姊代为交给公子,千万叫公子原谅她前日的冒失。”

  黛青扬了扬眉。

  这宁姑娘,还真是个脸皮薄的人。

  黛青叹息道,“公子昨日刚叫我把她以前送的东西都烧掉,这笔公子未必肯收。”

  黛青绕开云渺,小心翼翼地将狼毫送到了谢临淮面前。

  谢临淮这厢正在圈点少帝送上来的功课,睨了眼那狼毫,只淡漠地说,“拿开吧。”

  顿一顿,“告诉她我没生气。”

  黛青低声问,“公子,这笔也烧掉吗?”

  谢临淮阖了阖眼,“烧了吧。留之无用。”

  晦暗冷涩,尽是空洞。

  黛青暗自叹息,心想公子大病一场,真是逆情转性,从前的所爱所憎都变了。

  ‎

5.香料[微修]

  第二天,黛青来到绿萼梅林里,将谢临淮的话带给温婉宁。

  “公子亲口说了,没生姑娘的气,姑娘且放心吧。”

  春寒料峭,温婉宁在此等了一早晨,身上的间裙被露水打湿了。

  她抿抿唇,“那狼毫淮哥哥收了么?”

  黛青闪过一丝犹豫,还是说,“嗯,收了。”

  温婉宁如释重负,内敛地笑一下,笑得沾几分甜。

  “多谢姐姐。”

  黛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她,或许觉得她傻得可怜。

  黛青回到水云居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谁想接下来的几天,水云居总能收到宁姑娘送来的一些小物件。

  一捧绿萼梅、一匣挂着露水的鲜果,一小斛香料……都不是随身私密之物,却是精心准备的,日日在天未亮时就送来,无不含着丝丝缕缕的少女心意。

  特别是香料,焚之气息如行春郊,恍若雪中春信,也不知温婉宁是用何种秘法调成的,竟在外面买也买不到。

  云渺看不惯,“她真是出身微贱的庶女,连送礼都这么偷偷摸摸小家子气。”

  黛青道,“她是真心喜欢咱们公子,才会日日不辞辛劳地送东西来。”

  “公子是堂堂中书府的主君,岂会将这些物什儿放在眼中。”

  黛青惋惜,这些东西无论包含了宁姑娘多少心意,公子都不会瞧上一眼,悉数丢出去。到头来,都被府上的那些杂役和小厮糟践了。

  唯有那小斛香料,很是静气凝神。

  黛青实在不忍香料也落于腌臜奴才之手,便擅作主张,在谢临淮平时焚的檀香里掺上一些。

  谢临淮自打落水后,就落了下了头疾的毛病。焚温婉宁送来的那香,倒比寻常檀香更易入睡些。

  谢临淮察觉,“什么香?”

  黛青不敢隐瞒,只说是宁姑娘送来的。

  黛青心想,公子那样一个黑白分明的人,若是厌恶,早就让她们换了去。既然什么都没说,那或许就是还行的意思。

  温婉宁知道谢临淮还喜欢她的香,似忧又似喜,心脏一抽一抽的,蒙蒙地春动,眼睛里也闪烁着甜浓的光。

  黛青问,“香方是什么?我们也好今后为公子采办。”

  温婉宁答,“名为半江红,是我娘亲留下来的香方。”

  黛青一皱眉,这香方竟然是她那瘦马亲娘调弄的风尘之香。公子光风霁月,怎能用这种沾了红尘的卑贱之物。

  黛青刚要推辞,温婉宁却受了极大的鼓舞,要赶回去焚膏继晷地调香。

  “姐姐放心,淮哥哥既然喜欢,我今后日日都送来。”

  黛青哑然。

  后来的几日,果见温婉宁送来的香料日趋上品,做成了各种的香珠、香丸,香粉,珠丸上皆精心雕刻花纹,不可谓不用心。

  只有一天稍微晚了些,说温婉宁熬夜做了一宿,眼坏了。

  不过她这么拼命,谢临淮除了那日问一句,其余的话再没说过。

  焚或不焚,皆是可有可无,无所谓之事。

  单相思罢了。

  

本文来自知乎

《一个完美夫君》已完结

小叶罗汉栀子花怎么养2

转自“ 山水澄明”微信公众号。

寻觅宋画中的端午

繁花、婴戏与骷髅

文 / 黄小峰

中央美术学院

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提出了两种不同的看画之法:

山水大物也,人之看者须远而观之,方见得一障山川之形势气象。若士女人物,小小之笔,即掌中几上,一展便见,一览便尽。此看画之法也。[1]

团扇正是“掌中”所看的画。对于什么东西适合画在扇子上,怎么画合适,如何观赏,宋代的鉴赏家或许已有一套规范。如何从存世那些早已从原初语境剥离开来的团扇画面,一窥宋代人的视觉规范?[2]

陆治《蜀葵花石图》

绢本设色,明

现藏于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

跨越阴历四、五、六月的夏季是扇子的季节,进入盛夏的标志是五月的端午。存世的宋画中有相当部分是团扇画,这些作品中哪些是用于端午的扇子?作为重要的节气和节日,端午与画扇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虽然特指阴历五月初五,但广义上的端午是整个五月的缩影。宋代的端午常称作“天中节”。《岁时广记》解释为:“五月五日,乃符天数也。午时为天中节。”[3]所谓“天数”,是《易•系辞上》中所说的一、三、五、七、九,“五”恰好位于这五个阳数的正中间。而午时又是太阳最高,阳气最旺的时候,所以五月五日午时为“天中”。严格来说,这一天是夏至,它是一年中阳气的顶点,之后逐渐转阴,至冬至达到阴气的顶点。夏至一般不在月初,而是在五月中后旬,它恰恰被认为是端午的来源之一[4]。端午和夏至既有区别,又有紧密的联系。前者时间固定,更具节庆意义,后者时间不固定,更具天文历法意义。它们合在一起,使得五月成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时节之一。在南宋杭州,五月的午间,人们要烧整整一个月的香,其重视可见一斑[5]。

重视常常是出于害怕。五月为“恶月”,被认为是阴阳相争之时,鬼怪肆虐。五月天气迅速变热,日照强烈,多发各种瘟疫和疾病。节庆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转“恶”为安。古人也相信五月是祈祷丰产的季节。在宋代,端午前后正是粮食生产的关键时节。宋人的主要粮食作物是二麦(大麦、小麦)和水稻。约在四、五月间,二麦成熟,与此同时,麦子收割过后,水稻也在五月插秧[6]。古人已经在月令中标示出了这个关键时期,即位于“立夏”与“夏至”之间的“芒种”,古人称为“五月节”,“言有芒之穀可稼种也”[7]。芒种的时间与端午常有重合。民俗节日和天文节气相互交织,使得五月在一年中占据特殊的地位。

端午月的主题是降火消灾,万物生长,地祈丰产,人祈健康。既是生活用品也是艺术品的扇子,是表达与见证这些祈求的途径之一[8]。

尽管“端午赐扇”在唐代已是一项宫廷礼仪,但宋代更为制度化。每年端午,一定品级以上的官员们得到的赏赐物中都会有团扇,其中又依官品高下有银装和无银装之分[9]。南宋时“端午扇”成为特定称谓[10]。这类扇子大致分工艺扇、御书扇、画扇三类。赏赐“画扇”可能到南宋才成为惯例。根据秘书省官员的记录,每年端午节所赐的四把团扇中,有工艺扇和草虫画扇各两把[11]。皇室也于端午节赏赐给宫廷内眷、宰执、亲王以画扇,其中最特别的是“御书葵榴画扇”,一面是帝王书法,一面是宫廷画师所画的蜀葵或石榴花[12]。

官僚文人、市井百姓也在端午节馈赠扇子作为礼物[13]。大部分的扇子来自于市场。北宋开封城里有好几个专门的“鼓扇百索市”,专卖端午所用的小鼓、扇子和五色索线[14]。南宋更是有专门的扇子铺和画团扇铺[15]。

南宋无款《蜀葵图》

绢本设色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端午的主题是辟邪消灾。因此,端午节的扇子有时也被称作“避瘟扇”[16]。扇子之所以能够具有这样的功能,从科学角度而言,是因为它用凉风驱走了暑热可能会带来的疾病;从信仰的角度而言,是因为扇子扇走的是邪气,而且扇面上装饰的吉祥图样也具有辟邪的功能。开封“鼓扇百索市”中所卖的扇子,有一种特别的纹样:“小扇子,皆青、黄、赤、白色,或绣成画,或镂金,或合色,制亦不同。”[17]这种五色扇子,与端午的五色彩索相似。而孟元老把端午所用带图案的扇子统称作“花花巧画扇”[18],却未告诉我们具体包括什么“花花”。

比图案更复杂的是完整的图画,扇面其实就是一幅于掌中欣赏的画。用绘画装饰扇面有审美目的,但想必也要契合并能够加强“避瘟扇”的功能,体现避邪消灾的内在需求。

端午首先是时间概念,如何标志出这个特定的时间?

五月是花草茂盛的时期,予人印象深刻的是蜀葵、石榴花、萱花、栀子花、菖蒲、艾叶,所谓“葵榴斗艳,栀艾争香”[19]。一种以鲜艳的色彩见长,一种以芬芳的气味为主。虽然这些花草一般都有数月的花期,只要气温合适可开到初秋,但最盛期都是在五月。在端午节时把这些应景的花草挪到家中(或盆栽,或瓶插),才意味着那个抽象的端午时节到来。无论穷富,端午一定要在家中插上这些花:“寻常无花供养,却不相笑,惟重午不可无花供养。”[20]最华丽的是皇室,“以大金瓶数十,篇插葵、榴、栀子花,环绕殿阁”[21]。

插在瓶里和画进画里,具有相同的功用。户外赏真花、室内插瓶花、手中看画花,端午的花草把不同的视觉空间连成一体。

南宋无款《夏卉骈芳图》

绢本设色,23.7cm × 25.2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元代的虞集曾见过一幅宋高宗的“谖草诗”团扇,“谖草”即萱草,当时应该配有宫廷画家的萱草图,是端午赐扇[22]。在存世的南宋团扇画中,有多件“蜀葵图”。和插花一样,画扇中的端午花草常常会组合起来。《夏卉骈芳图》团扇(旧题南宋鲁宗贵)即是一例。画面以粉红的蜀葵为中心,左边陪衬黄色的萱花,右边陪衬白色的栀子花。萱花的花朵和百合接近,但叶子如兰叶。栀子花有单瓣和重瓣,常见的观赏用栀子花是重瓣,称为“大花栀子”。而画中是单瓣栀子花,花瓣六片,称为“山栀子”。其特征是花瓣中间有一个高高的管状花心,旁边深展出六根花蕊。

能够成为端午画扇的主角,蜀葵、榴花、萱草、栀子自然有别的花草无法替代之处。蜀葵颜色鲜艳而丰富,花开五色,常被称作“五色蜀葵”。“五色”象征阴阳调和,正是端午的主题。蜀葵是锦葵科植物,其下除了蜀葵属之外,还有锦葵属、秋葵属、木槿属、棉属等等。古人很早就认识到蜀葵与木槿、秋葵(也称黄蜀葵)之间的相似性,也知道蜀葵与花形较小的锦葵之间的关系。蜀葵和木槿、秋葵之间还形成一个很好的连续。蜀葵最早,在端午前后盛开。木槿次之,古人认为木槿是夏至的时花。而秋葵在夏末、秋初盛开。这些锦葵科植物的共同特点就是植株高大,花色鲜艳,种植广泛,同样重要的是,它们还是很好的药材。蜀葵花颜色多样,有深红、浅红、紫色、黑色、白色,以红、白二色最常见,是妇科疾病的良药,可治疗女性带下。唐、五代时期的月令书《四时纂要》讲到端午日要制作药物:“蜀葵赤白者,各收阴干,治妇人赤白带下(赤治赤,白治白),为末酒服之,甚妙。”[23]金代医学家张元素进一步阐明原理:“蜀葵花,阴中之阳也。赤者治赤带;白者治白带;赤者治血燥;白者治气燥,皆取其寒滑润利之功也。”[24]

可见古人认为蜀葵花虽然生长在盛夏“恶月”,但恰恰是阴阳相调的花,调和盛夏的燥热和火气,可以去火润燥,通便利肠,因此可治疗妇科疾病,甚至于还是治疗胎位不正和催产的良药。与之类似,栀子的花和果实也是很好的药材。药性与蜀葵相似,性寒,可去除五脏中的热火邪气,而且也特别用来治疗产妇临产下痢以及产后的疮毒[25]。萱草也是如此,同样是凉性,消肿去毒,调解内脏,让人舒适忘忧,所以又称“忘忧草”。萱草与女性关系尤为密切,人们相信怀孕女性佩戴就会生男孩,俗称宜男,对于产后哺乳的女性来说,常用来治疗乳房肿痛,保证乳汁流畅[26]。端午“恶月”的一个重要习俗是采药、制药、用药,因为药是最有效的辟邪物。复杂的药方是医生的事情,但普通人也会准备一些预防性的药物。端午时人们会制作一种香药,把蜀葵、艾草、菖蒲等端午花草捣碎混合在一起,可以去除夏季的蚊虫。甚至于,这种香药还可以治疗“蜂蝎螫毒”:“五月五日午时,收蜀葵花、石榴花、艾心等分,阴干为末,水调涂之。”[27]

随身携带端午画扇,相当于把辟邪去病的花草携带在身上。南宋皇家在端午节时要赏赐宫廷内眷和朝臣许多礼物,根据《武林旧事》和《梦粱录》中“端午”条目的记录概括起来可分为几种:1.模拟端午花卉(用珠宝编织而成):翠叶五色葵榴∕细巧镂金花朵。2.扇子:金丝翠扇∕御书葵榴画扇。3.五彩丝线:真珠百索/百索彩线。4.鼓:银样鼓儿。5.宗教护身符:钗符∕符袋、经筒。6.香药:香囊、软香龙涎佩带。7.纺织品:紫练、白葛、红蕉、香罗∕艾虎纱匹段。8.食物:糖蜜韵果、艾朵、蒲丝、彩团、巧粽。吃、穿、用全部包括在内。

蒋廷锡《蜀葵图》

绢本设色,清,76 cm × 39 cm

现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五彩丝线、宗教护身符、香药、食物这四类的辟邪含义很明显。纺织品质地透薄,是盛夏避暑必备。尤其是上面多有用艾叶做成的老虎图案,而且颜色鲜艳,具备“五色”,因此辟邪含义也很明显。鼓是一种传统的辟邪物,用声音驱走邪气。用珠宝编织的端午花卉以及扇子这两类都是在人为模仿端午的时令花草,只不过一个是编织的方式,另一个是用绘画的方式。

作为端午节重要的时令花卉,鲜红的石榴花与常被称作“一丈红”的红色蜀葵正相匹配。在所谓的“五色”中,红色是端午的标准颜色,因为五月属火。李嵩名下的一幅《花篮图》斗方(故宫博物院藏)画的是蜀葵、萱花、栀子花、石榴花和夜合花,均为夏季花卉,且大都与端午相关。五种花卉中,夜合花是最难识别的。存世的南宋团扇画中有几幅名为《夜合花图》的作品。白色花朵最显著的特征是花头下垂,将开未开,像莲花一样一瓣瓣包在一起,而且白色的花瓣外有三片淡绿的苞片包裹。与《花篮图》中的白花形态完全一致。

南宋无款《夜合花图》

绢本设色,24.5 cm × 25 cm

现藏于上海市博物馆

这种夜合花是木兰科木兰属植物,现代园艺学常称作“夜香木兰”(拉丁学名:Magnoliacoco)[28]。花期在仲夏五月,夜晚开放,有芳香。“夜合花图”的名字是后人所起,宋代人所说的“夜合花”基本都是指豆科落叶乔木“合欢树”的花。合欢的花是粉红的茸毛状,所谓“夜合”或“合欢”,指的是它的羽状复叶,会在晚上合起来[29]。画扇中的“夜合花”既然在宋代并不叫这个名字,那么在当时叫作什么?

一个很晚的线索或许有助于解开这个谜团。晚清广东画家居巢画过《夜合花图》,正是宋代团扇画中的夜合花,但居巢在题跋中质疑了“夜合花”这个名字,因为它并不是在夜晚闭合,而恰恰是在夜晚绽放,凭什么叫作“夜合花”:

夜合夜正开,征名殊不肖。

花前试相问,叶底唯含笑。

举世误相识,知名输小紫。

空费鸡舌香,殷勤学龋齿。

夜合入夜正开,名实殊不相副。固当是大含笑。含笑旧有紫、白二种,今世所见独小紫耳。枝叶虽小异而罄口攒心,花形正复相似。[30]

他认为这种花应当是“含笑花”的一种,因为花叶比含笑更大,所以应该称作“大含笑”。含笑花,花朵将开未开,像是微微面含笑容,所以称“含笑”(拉丁学名:Micheliafigo)。是木兰科含笑属植物,与夜香木兰是近亲。二者形状相似,都是华南花卉,喜欢半阴半晴的环境,同样芳香扑鼻。所不同的是,含笑的花瓣外并无三片淡绿的苞片,而且花瓣尺寸较夜香木兰为小。循着居巢的看法,我们发现,宋代人很有可能是把夜香木兰归入含笑花。北宋末、南宋初的陈善在《扪虱新话》中提到北方所没有的华南花卉,专门讲到了含笑:

南中花木,有北地所无者,茉莉花、含笑花、阇提花、鹰爪花之类,以性皆畏寒,故茉莉唯六月六日种者尤茂。含笑有大小,小含笑有四时花,惟夏中最盛,又有紫含笑,香犹酷烈。茉莉、含笑,皆以日西入,稍阴,则花开。初开,香犹扑鼻。予山居无事,每晚凉坐小亭中,忽闻香风一阵,满室郁然,知是含笑开矣。[31]

陈善的意见估计可以代表大部分宋代人的看法,以花形来分,含笑有大小两种。以花色来分,含笑有紫色、白色二种。紫色的含笑花称作“紫笑”,春末开花。在《武林旧事》《梦粱录》中,都提到三月末、四月初是赏紫笑的好时节。可是白色的含笑花却均未提到。不过,《梦粱录》在介绍杭城花卉的时候,在夏季花卉中提到一种“大笑花”。这种花同样见于《武林旧事》中记录的《张约斋赏心乐事》:五月份于“绮互亭观大笑花、南湖观萱草、鸥渚亭观五色蜀葵”。这种“大笑花”,与萱花、蜀葵同属一个季节,会不会就是“大含笑”,而大含笑会不会就是夜香玉兰,也即“夜合花”?

从咏物诗歌中能得到一些线索。南宋诗人韩淲有咏“大笑花”诗:“大笑花开只自藏,垂头叶底自芬芳。天生杨震今清白,常具人间一种香。”[32]“垂头叶底”的姿态和芳香表明这就是古人所谓的“含笑”。夜香木兰的花与叶比含笑稍大,称为“大笑花”也合适。

南宋陈景沂的植物学著作《全芳备祖》中引用了一首吟咏含笑的诗,据说是杨万里(1127—1206)所作:

菖蒲节序芰荷时,翠羽衣裳白玉肌。

暗折花房须日暮,遥将香气报人知。

半开微吐长怀宝,欲说还休竟俯眉。

树脆枝柔惟叶健,不消更画只消诗。[33]

第一句点明季节,与菖蒲一样,是端午时节的花卉。第二句说明花形和花色。“白玉肌”是白色的花瓣,“翠羽衣裳”不应是指花叶,而是指花瓣外层有绿色的苞片包裹。这完全符合夜香木兰的特征。诗句最后“不消更画只消诗”一句暗示出人们喜欢把这种花画成图画。存世的《夜合花图》应该就是这类图画之一,称为“大含笑图”或许更符合宋人的习惯。

端午画扇上可不可能还有别的花草植物出现?

赵昌《茉莉花图》

绢本设色,北宋,24.9×27.1cm。

现藏于上海市博物馆

现存宋代团扇绘画中,还可看到《茉莉花图》。茉莉花也是性喜炎热的夏季花卉,尽管它的花期也可以持续到夏末秋初,但端午时正是最早一批茉莉花盛开的时候。《西湖老人繁胜录》中讲到端午盛况时说:“茉莉盛开城内外,扑戴朵花者,不下数百人。”[34]女性头插茉莉花,并不只为美丽,更重要的是芳香。《武林旧事》中说到,临安繁华的酒楼中,都会配备招徕顾客的名妓,她们“夏月茉莉盈头,香满绮陌”[35]。《梦粱录》的记载可以相互印证。吴自牧提到杭州市场的“诸色杂货”,其中四季皆有买卖花卉:

四时有扑带朵花,亦有卖成窠时花,插瓶把花、柏桂、罗汉叶。春扑带朵桃花、四香、瑞香、木香等花,夏扑金灯花、茉莉、葵花、榴花、栀子花,秋则扑茉莉、兰花、木樨、秋茶花,冬则扑木春花、梅花、瑞香、兰花、水仙花、腊梅花,更有罗帛脱蜡像生四时小枝花朵,沿街市吟叫扑卖。[36]

夏秋皆卖茉莉,恰好跨越茉莉的花期。夏季的茉莉正与蜀葵、石榴花、栀子花等典型的端午花卉同处一列。茉莉和含笑一样,同是南方名贵花木,尤其以香气迷人,不但时尚女性喜欢佩戴,还是制作龙涎香的原料之一:“闽广市中。妇女喜簪茉莉,东坡所谓暗麝著人者也。制龙涎香者,无素馨花,多以茉莉代之。”[37]南宋时茉莉在浙江已有栽培,但并不广泛:“近日浙中好事家,亦时有茉莉、素馨,皆闽商转海而至,然非土地所宜,终不能盛。”[38]根据周密的记载,盛夏时节南宋皇室的避暑地就广为装点茉莉等芳香的花草,栀子花也是其中之一[39]。其他一些上层阶级的五月活动包括摘瓜、赏杨梅、尝蜜林檎、赏枇杷,等等。此外四月末还有赏樱桃、观五色罂粟花[40]。

赵佶《枇杷山鸟图》页

绢本墨笔,宋,22.6 cm × 24.5 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宋代团扇画中有多幅《枇杷山鸟图》。传为宋徽宗的一幅为水墨。画面以一枝果实累累的枇杷为中心,左下和右上再分别点缀着小鸟和蝴蝶。小鸟正回身盯著枇杷或是蝴蝶。枇杷叶上有许多虫眼,可知枇杷树遇到的危机,因而也暗示出小鸟意不在偷吃枇杷,而是那些叶子上的小虫,鸟儿其实是枇杷健康生长的卫士。这一点在南宋设色的《枇杷雀图》中可以看得更清楚。枇杷枝上的鸟儿正低头注视着爪子里那条尚在挣扎的虫子。另一件斗方,小鸟注视的是枇杷果上的蚂蚁。

林椿《枇杷山鸟图》

绢本设色,南宋,26.9 cm × 27.2 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枇杷的果期只在四、五月间很短的时期。梅尧臣夸赞道“五月枇杷黄似橘”[41]。《太平御览》中更是引经据典,认为枇杷四月熟,是帝王在孟夏时祭祀的祭品[42]。枇杷是亚热带的植物,在北宋,天气寒冷的北方枇杷少见。宋庠曾感慨枇杷无法到达北方:“有果产西裔,作花凌蚤寒。树繁碧玉叶,柯叠黄金丸。上都不可寄,咀味独长叹。”[43]南宋时代,枇杷成为人们常见常吃的果品。譬如赵蕃(1143—1229)《重午日摘枇杷荐酒因成两绝句》[44]:

已载相如赋,还披杜老诗。

团团自长叶,佳实欠累累。

蜀酒能祛虑,昌阳解引年。

楚君为楚节,湘客念湘船。

黄荃(传)《频(苹)婆山鸟图》

绢本设色,五代,24.9 cm × 25.4 cm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林檎与柰都是古人对苹果属植物的称谓。按照现代植物学学者的分类,中国的苹果分为苹果(柰)、沙果(林檎)和海棠果三类。林檎又称来禽,比柰要小,柰又称频婆[45]。在宋代,林檎是比较珍贵的水果。《东京梦华录》记载,最早一批林檎成熟于四月,是四月八日佛诞日时供奉的时果。市场上一直到六月都可见到林檎[46]。存世的宋代团扇画中有一件《频婆山鸟图》,画面与之完全相同的是一件斗方,林椿款《果熟来禽图》(故宫博物院藏)。

艾宣(传)《写生罂粟图》

绢本设色,宋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赏罂粟被张镃列为四月孟夏的最后一个活动。罂粟花艳丽的“五色”,使得人们常把它与蜀葵相提并论。如张镃的诗《夏日泛舟因过琼华园》:“照畦罂粟红灯密,绕舍戎葵紫缬繁。”[47]方回(1227—1305)《初夏》诗则把罂粟和端午的重要标志——石榴花、蜀葵、轻薄透体的纻麻衫、竹扇,相提并论:“草靸纻衫并竹扇,石榴罂粟又戎葵。”[48]罂粟科的种类很多,除了鸦片罂粟,一般的观赏罂粟花最常见的是虞美人。宋代的时候,罂粟主要是用于食用和药材,嫩苗堪比园蔬,罂粟籽则可作粥。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传艾宣《写生罂粟图》,所画的是并蒂的虞美人,色彩斑斓,红白二色,尤以红色为主。

倘若说蜀葵、萱花、栀子花、石榴花等,是宋代一般百姓也能够享受的花草,那么夜合花、茉莉花、罂粟花、枇杷、林檎,则与上层阶级的生活有更多的关联。

《宣和画谱》中,画有端午时令花草的作品不少,如《蜀葵子母鸡图》《萱草戏猫图》。南宋宫廷收藏也可看到相似的作品,如黄居寀《萱草山鹧》、徐崇嗣《蜀葵》、赵昌《萱草蜀葵》《石榴花》等[49]。蔡绦《铁围山丛谈》记载,王诜藏有徐熙《碧槛蜀葵图》,但不全,只有两幅,后来徽宗借去配齐了另一半。可知应是大幅的屏障类挂轴[50]。文献中这些以端午应景花草为主题的大画是否本来如团扇那般用于端午的装点?它们是如何使用的?

尽管明代的文震亨告诉我们要按照月令挂画,“端午宜真人、玉符及宋元名笔端阳景、龙舟、艾虎、五毒之类”[51],但尚没有明确的材料显示在五代、北宋的时候会按照具体的节令来用绘画装点建筑空间。我们只知道四季花鸟在北宋时已经是一种普遍的实践,常常用来装堂遮壁。

无款《人物图》

绢本设色,宋,29 cm × 27.8 cm

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存世的实物不多,我们只能求助于其他一些发现。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宋人《人物图》是一件小册页,画面描绘了一个文人的居所,穿着六朝人服饰的主人公坐在榻上,背后是一面大屏风,上面画着一幅巨大的花鸟画,主题是汀花水鸟。一对㶉鶒立在坡岸上,水里还有另一对水鸟。两岸都是芦苇。近景的芦苇画得很仔细,开出了赭红色的花。在芦苇与㶉鶒之间的空间,还有一丛花,尽管它处于坡岸较远处,画得不太细致,但从其鹅掌形的大叶片以及粉红色花的的形状来看是一株蜀葵[52]。蜀葵的出现指向仲夏景象,然而芦苇花通常是秋季的象征。不过,蜀葵的花期实际可至夏末,而芦苇花正是夏末开花,持续至深秋。因此两种花草的出现表示这幅池塘小景是夏末秋初六、七月时节的景象。如果画中屏风能够反映宋代人对画与环境之关系的一般看法,那么屏风画前的空间与屏风画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无款《人物图》(局部)

画面是宋人复古式的想象,虽不能看成12世纪的实况反映,但其中体现的观念依然与宋人有关。画面下部是一个叠石的花台,放置着一盆鲜花,应是牡丹或芍药。牡丹和芍药大约都是在三月春末开放,可绽放至夏初。芍药花期还要稍晚于牡丹一些。另外一个时间的暗示是在画中文人榻前的小桌上,摆着两盘水果,一盆鲜红,另一盘有蒂。从水果的颜色、形状、大小来看,最有可能是樱桃和林檎[53]。樱桃是一种珍贵的水果,也称含桃、荆桃,夏初四月结果[54]。上海博物馆藏有一幅册页形式的《樱桃黄鹂图》,红色的果实可与屏风画上的樱桃相对来看。

无款《樱桃黄鹂图》,杨皇后题

绢本设色,南宋,12.2cm ×26.2cm

现藏于上海市博物馆

《人物画》中人传为王羲之。有趣的是,王羲之恰有一个名帖《来禽青李帖》,提到夏日的几种珍贵水果,其中就有樱桃和林檎:“青李、来禽、樱桃、日给滕,子皆囊盛为佳,函封多不生。”画面中营造的是一个文人高士在初夏时节休闲的景象。按理说,画有蜀葵、芦苇花的屏风画是夏末的风景,与牡丹、芍药、樱桃、林檎所构成的初夏景观并不一致,但如果说意在表现夏季生活,是完全合适的。况且夏末和夏初合并起来,不正是一个完整的夏季吗?

毗陵草虫画是一个延续很长时间的传统。京都曼殊院藏有一对吕敬甫款《草虫图》立轴,画面的中心花草一为蜀葵,一为罂粟。蜀葵一幅中,一枝石榴花从画外伸入,浮动在画面上部。蜀葵与榴花恰是我们所熟悉的五月端午花卉,还搭配有蛇莓与车前草等夏季花草。罂粟一幅则搭配有石竹、茼蒿等同为夏的花草,地面上还可看到两只蜥蜴,它是后世所谓“五毒”之一。但画外伸入的是三月暮春开放的林檎花。根据周密的记载,三月的活动之一就是“艳香馆观林檎花”[55]。实际上,蜀葵和罂粟的对幅可能是在表达笼统的夏季景色,而不指向具体的节令。蜀葵与石榴花一幅表明盛夏,而罂粟、石竹、林檎花一幅表明春末夏初,二者共同营造出充满活力的夏季景观。

钱选《来禽栀子图》卷(局部)

纸本设色,元,29.2x78.3cm

现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在大幅全景画的映照之下,团扇绘画的特殊之处体现得更加清晰。作为小巧的随身携带物,而不是固定在建筑物上的屏障和立轴,画扇与观者有更密切的互动关系。譬如,同一个人,可以拥有许多端午画扇。扇子与观看者以及欣赏空间的互动频率远远超出室内空间的大型绘画。团扇绘画中的时间感更强、题材更丰富、表现手法更为多样,或许可以从这里得到部分解释。

端午花卉常作为画的衬景出现。《萱草游狗图》团扇中,一只小犬与石头旁的一丛萱花分居团扇左右两边,小犬回头,似乎正在看着萱花。

毛益(传)《萱草游狗图》

绢本设色,南宋

小动物与幼儿之间常有类比关系。波士顿美术馆旧题周文矩《端午戏婴图》团扇就是一件把幼小的动物与儿童放在一起的绘画。画面描绘华丽的庭院一角,点缀着蜀葵、萱花、菖蒲。地上铺着一块装饰华丽的地毯。一个男孩正趴在上面与两只幼猫一同嬉戏。蜀葵开满整个庭院,与华丽的湖石和栏杆相映成趣。画中蜀葵颜色丰富,有大红、粉红、白色。前景放置几个盆景。其中有两个菖蒲盆景,一个种在仰覆莲状的器皿内,另一个种在带环的盆里。最大的一个盆景放在红漆凳子上,是一盆小巧的湖石芭蕉盆景,点缀着精巧的小湖石和五彩的小石子。

周文矩(传)《端午戏婴图》

绢本设色,宋

现藏于波士顿美术馆

芭蕉共两棵,都抽出了鲜红色的花蕾。这不是一般的芭蕉,而应该是盛开红花的特殊品种:“(芭蕉花)红者如火炬,谓之红蕉,白者谓之水蕉。”[56]可见只要开红色,便统称红蕉。开红花的芭蕉属植物有好几种,此外红花芭蕉还常与美人蕉混为一谈。实际上,现代植物学中,一个是芭蕉科芭蕉属,另一个是美人蕉科美人蕉属。红花蕉的开花并不局限在端午,作为温带和亚热带植物,夏秋只要气温合适都可开花。《端午戏婴图》中之所以在蜀葵、菖蒲、萱花这些典型的端午花卉之中配以红花蕉,一来是其与宫廷的关系,二来可能也是因为红色的花正是端午的颜色。画中有许多红色:儿童穿着红色肚兜,外罩半透明的红色纱衣,前额的头发系着红色的发带。两只小猫的脖子上也都系着红色的带子,挂着小铃铛,与儿童的发带相互呼应。还有红色的蜀葵、红色的芭蕉花,甚至红色的卵石。

画中的端午节物还包括儿童身旁的一面小鼓,鼓槌扎成人形握在小朋友的手里。鼓是儿童的主要玩具,也是宋代端午的一种重要节物。鼓的作用或许是用声音来达到辟邪目的。可能是本着相同的原因,鼓的旁边还有一面小铙,也系着红带。画中的儿童似乎在用鼓和铙作伴奏,指挥两只同龄的小动物游戏。

周文矩(传)《浴婴仕女图》

绢本设色,宋,23 cm × 24.5 cm

现藏于美国弗利尔美术馆

宋代婴戏团扇中还有一类“浴婴图”,如弗利尔美术馆的一柄团扇,傅色浓郁,以一个金灿灿的大澡盆为中心,生动地再现了一幕童婴洗澡的场面。画中有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三个男孩处于三种不同状态:澡盆中的正在洗澡,旁边的男孩双手扶着浴盆,似乎在有些焦急地等待。另外一个头顶发髻散开着,应是表示刚刚洗完,正在由侍女穿衣。通行的看法,是把“浴婴图”看成一幅祝贺女性顺利产子的吉祥绘画。原因在于画面的中心是澡盆。在古代,女性分娩时必须准备一个大盆,装上热水,婴儿在出生后立即沐浴。因此女性生产常被称为“临盆”。美国学者梁庄爱论(Ellen Johnson Laing)还认为,按照旧俗,出嫁的女子在婚后第二年如果还未怀孕生子,娘家会在春节时赠送一盏花灯,上面写着“孩儿坐盆”作为吉祥祝语[57]。不过,且不论“孩儿坐盆”花灯的习俗,或者是“临盆”这个称谓究竟起于何时,单凭借洗澡的大盆就认定是与分娩有关,可能过于简单。

在给婴儿洗澡这个问题上,古代和现代差不太多。根据《武林旧事》的记录,每当有皇室女性怀孕,进入七个月后宫廷都会赏赐各种物品,组成一个庞大的待产包,其中就有“大银盆”一面以及“杂用盆”十五个。材质高贵的前者显然是用于特殊的仪式,分娩后洗浴新生儿只是其中之一。另一项重要的浴婴礼仪是在满月的时候。据《梦粱录》记载,新生儿满月那天,要邀请众多亲朋好友,在家里大展“洗儿会”[58]。

细看画中的图像,澡盆里的与其说是“婴儿”,毋宁说是蹒跚学步的幼儿,没有两三岁也至少在周岁以上。表现产后浴婴在绘画图像中并不鲜见,浴盆里的新生儿体量都非常小,没什么姿态,需要保姆小心地捧在手中。反观《浴婴图》,与其说洗澡,不如说是戏水,坐在盆中的小朋友还在擤着鼻涕。场景非常自然。

仇英《浴婴图》

绢本设色,明,27.2 cm × 25.5 cm

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上海博物馆藏有另外一幅“宋人”的《浴婴图》。这其实是一幅明代画家仇英的临摹之作,他当年在大收藏家项元汴的家里临摹了一批宋代团扇绘画,后人汇编成《摹天籁阁宋人画册》。其中的好些幅都还有宋代的原作存世,两相对比会发现仇英几乎是一毫不差地原样复制。因此,他临摹的《浴婴图》可以视为一幅已经遗失的宋代团扇的如实反映。画中的浴婴场景与弗利尔藏本极其相似,只是少了一个盆边的小儿以及旁边给刚洗完澡的另一个小儿穿衣服的仕女。

这种高度的相似性不禁让我们怀疑弗利尔的团扇绘画其实也可能是一个摹本。最重要的是,仇英的摹本画了丰富的场景。这是户外,一个上层阶级的大庭院,有精致的太湖石和红漆栏杆,还有好几种表明时间的花草植物。画面下部是一丛红色的萱花。而上部的芭蕉后面种着一颗石榴树,火红的石榴花正在绽放,与萱花两相映照。它们都是端午的应景花卉,是端午的暗示。

沐浴兰汤是端午的一个重要风俗,人们会采集包括菖蒲、艾草在内的各种药草,放在热水中进行沐浴,以祈望驱除疾病。以至于端午节在宋代还有一个称呼:“浴兰令节”。“兰”最早是指一种芬芳的佩兰,后来则演变成放在洗澡水中的各种药草的统称。儿童的沐浴是比较合适画成图画的。因此,“浴婴图”所表现的更应该与端午节的沐浴兰汤有关。

清《五婴浴戏图》

现藏于赛克勒美术馆

我们还可以通过更晚一些的图像进行观察。明代《顾氏画谱》中有“浴婴图”,模式与《摹天籁阁宋人画册》相似,也有萱花。大英博物馆藏有一幅托名周文矩《婴戏图》卷,画面是对称的形式,似乎是把两个单独的场景拼在一起。画面有两个浴盆,左边一个用于浴婴,右边一个成为儿童洗西瓜的工具。儿童与女性都穿着透体的轻薄衣衫,盛夏来临。大都会美术馆还藏有一面元明间的雕漆大盘,装饰着一幅“荷亭婴戏图”。画面中央有一个浴盆,儿童正在淋浴。旁边是石榴树和湖石,石榴花正在绽放。池中荷花已开,众多儿童正在欢快地游戏。

浴婴图像与端午的关系甚至可以追溯至北宋刘宗道的“照盆孩儿”。据南宋初年邓椿的《画继》记载:

刘宗道,京师人。作“照盆孩儿”,以水指影,影亦相指,形影自分。每作一扇,必画数百本,然后出货,即日流布。实恐他人传模之先也。[59]

刘宗道所画的正是团扇。大概儿童与澡盆在北宋已是团扇绘画的重要主题,因而才会出现“照盆孩儿”这样刻意出新意之作。

婴戏画扇在端午的盛行,可能与女性观众有关。有一首宋代无名氏所作的《阮郎归•端午》词,以女性的口吻写出了端午节时的各种应景装饰,手拿一柄“孩儿画扇儿”正是端午时节大家闺秀的时尚装点[60]:

门儿高挂艾人儿。鹅儿粉扑儿。结儿缀着小符儿。蛇儿百索儿。纱帕子,玉环儿。孩儿画扇儿。奴儿自是豆娘儿。今朝正及时。

端午“婴戏图”中,相当数量的儿童身穿红色的半透明纱衣和裹肚。更换轻薄的纱罗衣是进入夏季和端午后的重要礼仪,宫廷、官僚、百姓皆然。

从唐代起端午就会赏赐葛或罗的夏衣,宋代更为普遍。《梦粱录》记载:“仲夏一日,禁中赐宰执以下公服罗衫。”[61]百官并非无力购置丝绸衣袍,但只有皇帝的赏赐物到了之后,才正式标志服饰的改变,可以穿着轻薄的罗衣官服去上班。除了大臣,南宋的宫廷内眷以及侍从太监在端午节时也会得到皇帝赏赐的色彩丰富的轻薄衣物和衣料,包括紫练、白葛、红蕉。一到端午节,“大臣贵邸,均被细葛、香罗”[62]。

宋《婴戏图轴》

宋代赏赐端午衣的礼仪已经十分成熟,称为“时服”。北宋初年的两个规定使得这一制度趋于完备。建隆三年(962),宋太祖将原先只赏赐给高官以及宠臣的端午衣遍赐百官。太平兴国九年(984)五月,正式把赐臣僚时服制度化。一年中赏赐时服有两次,一次是五月端午,另一次是十月初一,因为这两次都是冷暖转换的关键时期。赐衣并不是一件,而是从外衣到内衣一套。依据官员不同的等级有增减。端午夏衣最高级的是所谓“五事”,即全套,包括“润罗公服、绣抱肚、黄縠、熟线绫夹袴、小绫勒帛”,此外还有“银装扇子”两把[63]。十月冬衣则把单层的润罗公服换成有里子的润罗夹公服,把抱肚换成锦袍,把黄縠汗衫换成绫绢汗衫,没有扇子。由此可见,端午衣的典型特征是轻薄罗衣、黄縠汗衫、绣抱肚、扇子。

黄縠是极为轻薄的衣料,縠是一种有皱纹的纱。纱比绫、绢、罗更为轻薄,甚至能够透体。因此,官员一般是不允许穿纱公服的,因为不甚雅观[64]。尽管官员不可以在公开场合身穿半透明的轻薄纱衣,但其他的人,尤其是儿童,是完全可以的。《端午婴戏图》中的儿童,穿着一件红色的带袖上衣,下摆开叉,身体在衣服下完全透出来。这可能就是一件纱衣。纱衣的领口敞开,儿童的肩膀露了出来,在肩膀内侧,还可以看到另外一道红色,这应该就是抱肚的带子了。

端午是采药的季节。甚至于,人们相信只有在五月五日午时所采的药草或制作的药品才最能具有治病辟邪的药力。采药与宗教尤其是道教有密切的关系,而端午节也被认为是道教的“地腊”,是祭祀祖先和赎罪的日子。科学的药和非科学的药在古代很难分开。这便导致药、医、巫、道,缠绕在一起,形成独特的医药文化。对于端午来说,避邪的目的所要求的更多是预防性的药物。有些药确实具有预防夏季容易流行的瘟疫、中暑、疟疾等疾病的功能,但也有一些药依靠的更多是信仰。此外还有一些药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药,而是宗教性的符箓,它们却被认为最具有效力,因为所驱除的不是一般的疾病,而是疾病的根源:鬼怪邪气。辟邪灵符依靠的几乎都是视觉效力,实际上,端午的绘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恰是用视觉效力而达到避邪的目的。

在存世的绘画中,有一件传为宋人的《观画图》团扇,画面的图像恰恰是一幕以医药为核心的场景,是一件端午画扇[65]。画面采取了画中画的方式。一个卖药的道士支起一个草药摊,上有各种药草,还装饰着吕洞宾和神农的小雕像。他正向围观的人展示一幅药王孙思邈的骑虎画像。他旁边站着另一位世俗医生,手里拿着一张画着简易图案的灵符。有趣的是,道医的药摊上不仅有真正的草药,还有几个不同类型的头骨,既有犬齿明显、类似虎头骨的大型猫科动物,也有类似猴头骨的灵长类动物。实际上,动物头骨就是一种有效的辟邪药材。

李嵩《货郎图》

绢本墨笔,24.1 cm × 26 cm

现藏于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

目前可以找到的其他有头骨图像的绘画,除了李嵩款的《货郎图》,全部都是表现道教仙人的绘画,计有费城美术馆所藏的《采药女仙图》团扇、故宫博物院所藏《松荫问道图》团扇以及一幅传为宋人的《麻姑采药图》团扇,头骨均悬挂在道教仙人所背的采药箱的华盖下方,与灵芝和其他药草在一起。《采药女仙图》中两位女仙背后都背着采药的箱笼,放满了芭蕉叶等各种草药。左边的那位手中有灵芝,头上还有一个华盖,华盖下悬挂着许多东西,有灵芝、芭蕉扇、葫芦,还有一个头骨,从大小来看接近猴头骨。然而画面的焦点在中间的女仙,她身后没有采药箱,手中则有一只人参,人形清晰可辨,是极为珍贵的药材。看来,三位女仙各自行动,最后聚在一起,相互展示成果。画面背景是一棵古松,看不出具体时间。然而左边的女仙不但在华盖下挂着一把芭蕉扇,在采药箱上还挂着一柄画有墨竹的长条形芭蕉扇。两柄扇子都可视为对夏季的暗示。

在传为李嵩的四件《货郎图》中,有三件出现了头骨(故宫博物馆本、克利夫兰美术馆本、大都会美术馆本),挂在货郎身前的货郎担上。在元代任康民款《货郎图》团扇(日本私人藏)中也可看到相同的图像。此外,李嵩名下还有一件最让人迷惑的《骷髅幻戏图》。在明代人的记载里,李嵩还画有《骷髅拽车图》和《钱眼中坐骷髅图》。貌似骷髅图像已是李嵩的专长。

李嵩《货郎图》(局部)

绢本设色,25.5 cm × 70.4 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李嵩《货郎图》(局部)

绢本设色,24.1 cm × 26 cm

现藏于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

但《货郎图》中的头骨与《骷髅幻戏图》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货郎图》中的头骨尺寸很小,比初生婴儿的头还小,不太可能是真人的头骨。从尺寸上来看恰恰与《观画图》《采药女仙图》中的头骨相当。它掩映在货郎担的其他物品之中,与它一起挂在货郎扁担上的还有其他药材,可以清楚地看到草药状的植物以及一个鳖甲,还有一个盘在一起的长条状物品,有可能是表示蛇蜕。此外在它下方还挂着一个四足的爬行动物,可能是蜥蜴或穿山甲。这些均是重要的药材。货郎身上还有其他医药的暗示,比如脖子上挂着作为医生标志的眼睛圆牌、货郎担上贴着“专医牛马小儿”的广告等等。《货郎图》可能是在元宵节时使用的绘画,是一年的伊始。其主题是通过展示各行各业的物品来显示国泰民安,佑护个人、家庭和国家。医药自然不可或缺〔71]。

李嵩《货郎图》(局部)

绢本设色,25.5 cm × 70.4 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骷髅幻戏图》是一柄团扇。不过除了洪知希以外,尚没有人重视这一点[66]。从类型上看,它属于“婴戏”,或者说是一柄“孩儿扇”。扇柄的痕迹清晰可见,当初它恰好穿过小骷髅和儿童的手中间那片空隙,将画面分成左右两个部分。左边是大骷髅和小骷髅,右边是年轻女性和儿童,形成某种对称关系。值得注意的是,大骷髅和儿童都身穿半透明的纱衣。儿童裹着红色肚兜,外面罩着半透明的纱衣,圆滚滚的身体在纱衣下清晰可见。大骷髅同样身披纱衣,骨骼在纱衣下清楚地显露出来。它头戴纱帽,脑盖骨也看得一清二楚。换穿夏季的轻薄纱衣是端午的节俗,暗示出画面除了盛夏不再可能是其他时节。

多位学者都提到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一幅明代无款《婴戏图》团扇,构图与《骷髅幻戏图》很相似。大骷髅操作小骷髅吸引儿童换成了大男孩操作蟾蜍吸引小男孩,悬丝傀儡的方式变成了用线拴在棍子上的蟾蜍。被吸引的小男孩同样穿着端午时节的半透明纱衣,身边还放着一束由石榴花、菖蒲、栀子花组成的端午辟邪花草。

李嵩《骷髅幻戏图》

绢本设色,26.3 cm × 27 cm

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骷髅幻戏图》为何要表现儿童与鬼的邂逅?如果从端午团扇的角度来理解,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答案。端午节被认为是鬼怪猖獗的时期。辟邪驱鬼最好的方式是佛教与道教的灵符以及经卷。每当端午节,寺庙都会举行法会,禅僧还会开堂讲学。宋代许多高僧都留下了端午讲经的语录。从中可见到佛教对于端午节驱鬼的理解〔67]。宋高宗绍兴二十八年(1158)五月五日,普觉禅师上堂说道:“今朝又是五月五,大鬼拍手小鬼舞。蓦然撞着桃符神,两手椎胸叫冤苦。”[68]大鬼用手打着节拍,小鬼随着节拍跳舞,兴高采烈,似乎也在享受节庆,憧憬着在人间撒欢。没成想遇见人家门口辟邪驱鬼的桃符,暗叫一声不好。这些在端午时游荡的大鬼小鬼看起来并不是恶鬼,反倒显出几分滑稽。这一幕与《骷髅幻戏图》倒也有几分相似。大骷髅右脚正打着节拍,口张开似乎在唱念歌词,小骷髅更是手舞足蹈。场景没有狰狞恐怖之处,而颇有幽默逗乐的氛围。北宋法演禅师有一次端午上堂说:“昔有秀才造《无鬼论》。论就才放笔。有鬼现身。斫手谓秀才云:‘尔争奈我何?’白云当时若见。便以手作鹑鸠嘴向伊道:谷谷孤。”[69]面对这么个淘气鬼,禅师也拿它无可奈何。

宋代禅僧对于端午鬼怪的理解似乎有很强的视觉性。北宋圆悟佛果禅师上堂云:“五月五日天中节,万崇千妖俱殄灭。眼里拈却须弥山,耳中拔出钉根楔。钟馗小妹舞三台,八臂那吒嚼生铁。敕摄截急急如律令。”[70]“急急如律令”意味着这是一道符。讲到如何驱除鬼怪。他想象着召来了钟馗和那吒。对鬼怪扣眼挖耳。这让人想起所谓吴道子的钟馗,用手指剜出小鬼的眼球。他还提到召来钟馗和小妹,这其实是宋代流行的钟馗小妹出游主题。在除夕夜扫荡群鬼,在宋代是一个十分热闹的活动。钟馗本是在新年驱鬼,晚明以后的视觉艺术中逐渐变成端午驱鬼。

我们在南宋禅僧的端午上堂词中已经可以看到这种转变的雏形。南宋如净和尚琅琅上口的一段端午上堂词中,大鬼钟馗就是端午驱鬼的利器:“天苍苍地皇皇。还知么。钟馗元是鬼。咄。赤口并消亡。”[71]显然,端午的鬼怪正变得比年夜的鬼怪还要多,请出钟馗是大势所趋。白云禅师一次端午上堂,与僧徒有这样的对话:僧问:“今朝五月五,权罢薅芸鼓。虽是无事人,亦请烧一炷。”师云:“急急如律令”。进云:“也待小鬼做个伎俩。”师云:“钟馗吓你。”[72]

鬼既能害人,也能够驱邪。大鬼钟馗的驱鬼队伍就全部由小鬼组成。《骷髅幻戏图》所描绘的儿童与骷髅在一个特定场合的邂逅,所表现的就是这样的辟邪主题。画中身穿透明夏衣的大骷髅看起来并不是恶鬼,它似乎很乐于与与儿童一起游戏,新奇的悬丝傀儡正是儿童最喜欢的娱乐形式。画面里,端午时节,人与鬼相遇在官道旁,和谐共处,共同游戏。还有比这更好的寓意吗?

本文以端午画扇为中心,试图梳理团扇绘画与其使用语境的互动关系。人们在一年的任何时候都可以使用团扇,而一年中又有许多重要的日子。在端午这个特殊的时间,团扇绘画呈现出特殊的主题和内容。其他的特殊时间又会怎样?回答更多的问题,需要更多的深入研究和探索。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团扇和它上面的视觉图像,的确凝结着古人的视觉习惯、生活方式乃至社会变迁。

*本文原载于《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研究(特辑一)—宋画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第196—231页,原标题为“繁花、婴戏与骷髅:寻觅宋画中的端午扇”,因篇幅原因,有所删节。

注释:

[1]郭熙、郭思《林泉高致•山水训》,收入俞剑华编《中国画论类编》上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版,第632页。

[2]近来已有学者开始关注团扇画,如Ankeney Weitz"th­e Vocabulary of Fashion:Word-Image Play in Southern Song Painted Fans”,National Palace Museum Bulletin 44(October2011):39—48。

[3]陈元靓《岁时广记》卷21,《丛书集成初编》册179—181,商务印书馆1939年,第234页。

[4]对于端午的详尽研究,可参见刘晓峰《端午》,三联书店2010年版。

[5]吴自牧《梦粱录•五月》卷3,收入《东京梦华录(外四种)》,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57页:“杭城人不论大小之家,焚烧午香一月,不知出何文典。”

[6]可参见曾雄生《析宋代稻麦二熟说》,《历史研究》,2005年第1期,第86—106页;游修年《宋代的水稻生产》,《中国水稻科学》,1986年第1期,第35—41页。

[7]陈元靓《岁时广记•仲夏月》卷2,第16页。

[8]关于端午的节物,可参见扬之水《五月故事寻微》,收入氏著《藏身于物的风俗故事》,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4月年版,第105—120页。

[9]徐松《宋会要辑稿》册2,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1696页。

[10]徐松《宋会要辑稿》(册2,第1729页):“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1162)八月一日,“诏皇子生日并诸节序,各合取赐物色,除端午扇依已得指挥减半外,余并依元丰令取赐。”

[11]陈骙(1128—1203)《南宋馆阁录》卷6:“节物:本省元宵,每位莲花灯五盏、毬灯三盏;重午,洪州扇二、草虫扇二;岁除,桃符、门神各二副。”陈骙等撰、张富祥点校,《南宋馆阁录续录》,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67页。

[12]吴自牧《梦粱录•五月》卷3,第157页。

[13]例如,梅尧臣《端午前保之太傅遗水墨扇及酒》:“画扇双酒壶,置前兵吏立。言将国匠奇,重以风义执。树石冰上看,山河月中人。便持菖蒲饮,不畏青蝇及。”见朱东润校注《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671页。

[14][17]陈元靓《岁时广记•送鼓扇》卷21,第235页。

[15]《梦梁录》中记载了好几个扇子铺,分别是:中瓦子前徐茂之家扇子铺、炭桥河下青篦扇子铺、周家折揲扇铺、陈家画团扇铺。而夜市中还有细画绢扇、细色纸扇、漏尘扇柄、异色影花扇出售。吴自牧《梦粱录》卷13,《铺席》、《夜市》,第240、242页。

[16]冯贽《云仙杂记•洛阳岁节》,《四部丛刊续编》(上海涵芬楼影印常熟瞿氏明刊本)册350,卷1:“端午以花丝楼阁插鬓,赠遗避瘟扇。”

[18]孟元老撰、邓之诚注《东京梦华录》卷8,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03页。

[19]吴自牧《梦粱录》,第157页。

[20]《西湖老人繁盛录》,收入《东京梦华录(外四种)》,第118页。

[21]周密《武林旧事•端午》卷3,收入《东京梦华录(外四种)》,第379页。

[22]虞集《题宋髙宗书便面》:“前代端午赐扇,内廷戚畹至于馆阁皆有之。此《谖草诗》,当时已亡其画,徒存扇背者尔。然戒酒祝以忘忧,岂黄发为期之意乎?”《四部丛刊初编•道园学古录(四)》卷10,册1438(影印明景泰翻元刊本)。

[23]韩鄂《四时纂要•夏令》(万历十八年朝鲜重刻本)卷3。

[24]李时珍撰、刘衡如、刘山永校注《本草纲目》中册,华夏出版社2008年版,第720页。

[25]李时珍《本草纲目》下册,第1399页。

[26]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册,第715页。

[27]李时珍《本草纲目》中册,第720页。

[28]陈宝樑《夜合[Magnoliacoco(Lour.)DC.]的研究》,《中山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1985年第3期,第82—88页;鲁涤非主编《花卉学•夜香木兰》,中国农业出版社1998年版,第358页。

[29]陈景沂《全芳备祖•前集•夜合花》册310,卷14(《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文津阁四库全书》),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第482页。

[30]张晓东《二居与“十香”之谜》,《收藏家》,2013年第7期,第35—45页。

[31]陈善《扪虱新话•论南中花卉》册310,上集,卷4,《丛书集成初编》,商务印书馆1939年版,第41页。

[32]韩淲《涧泉集•杂兴》卷16,《四库全书》册394,第533页。

[33]陈景沂《全芳备祖•前集》卷19,《四库全书》册310,第494页。

[34]《西湖老人繁盛录》,第118页。

[35]周密《武林旧事•酒楼》卷6,第442页。

[36]吴自牧《梦梁录》卷13,第246页。

[37][38]陈善《扪虱新话》,第42页。

[39]周密《武林旧事•禁中纳凉》卷3,第379—380:“又置茉莉、素馨、建兰、麝香藤、朱槿、玉桂、红蕉、阇婆、薝葡等南花数百盆于广庭,鼓以风轮,清芬满殿。”薝葡,被认为是栀子花。见南宋李石《栀子赋》:“若夫栀子花者,薝葡花也”,《方舟集》卷1,收入《宋集珍本丛刊》册43,线装书局2004年版,第377页。

[40]周密《武林旧事•张约斋赏心乐事》卷10,第514页。

[41]梅尧臣《依韵和行之枇杷》,《梅尧臣集编年校注》下册,第767页。

[42]李昉等编《太平御览•枇杷》卷971,果部八,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4304页。

[43]宋庠《景文集•补遗上》,《四库全书》册363,页674。

[44]赵蕃,《淳熙稿》,《四库全书》册386,卷16,第84页。

[45]刘振亚《中国苹果栽培史初探》,《河南农学院学报》,1982年第4期,第74—77页;张帆《频婆果考:中国苹果栽培史之一斑》,《国学研究》第13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17—238页。

[46]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四月八日》卷8,第202页。

[47]张镃《南湖集》卷8,《四库全书》,册389,第209页。

[48]方回《桐江续集》卷8,《四库全书》,册398,第569页。

[49]陈骙等《南宋馆阁录续录》,第186页。

[50]蔡絛《铁围山丛谈》卷4,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78页。

[51]文震亨撰、陈植校注、杨超伯校订《长物志校注•悬画月令》卷5,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1984年版,第221页。

[52]林莉娜《澄心观物:宋无款〈人物〉之研究》,《故宫学术季刊》,第24卷,第4期(2007),第71—118页。

[53]另一种看法认为是柑橘,见林莉娜《澄心观物:宋无款〈人物〉之研究》。

[54]陈景沂《全芳备祖•后集•樱桃》卷9,《四库全书》册310,第542页。

[55]周密《武林旧事•张约斋赏心乐事》卷10,第513页。

[56]陈景沂《全芳备祖•后集•芭蕉》卷13,《四库全书》册310,第553页。

[57]EllenJ.Laing,"AuspiciousImagesofChildreninChina:NinthtoTh­irteenthCentury,”Orientations27,no.1(1996):47-52.

[58]吴自牧《梦粱录•育子》卷13,第307—308页。

[59]邓椿《画继》卷6,收入《画史丛书》册1,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2年版,第46页。

[60]收入唐圭璋编《全宋词》册5,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3674页。

[61]吴自牧《梦梁录》卷3,第156页。

[62]周密《武林旧事》卷3,第379页。

[63]关于宋代赏赐时服的制度,可参见赵晶《唐宋〈仓库令〉比较研究》,《中国经济史研究》,2014年第2期,第99—102页。

[64]例如,赵与时(1172—1228)《宾退录》记载好几个纱公服的故事:“故人杨晋翁尝语予:‘昔为泷水令,初谒郡时盛暑,德庆林守会衣纱公服出延客。谓遐陬僻郡,敢于纵肆,其野如此。’后阅初寮《外制集》,有朝散郎刘绎,朝见着纱公服,特降一官。盖政和间。又江邻几修复《嘉祐杂志》云:‘一朝士,五月起居,衣绯纱公服,为台司所纠。三司使包拯亦衣纱公服,閤门使易之,且诘有何条例,答云:不见旧例,只见至尊御此耳!’始知何代无之,然包公未必尔也。”见赵与时撰、齐治平校点《宾退录》卷3,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37页。

[65]对此画的详细讨论见黄小峰《看画治病:传宋人〈观画图〉研究》,《美苑》,2012年第4期。第68—80页。

[66]洪知希提出,团扇的形式意味着画的用意不在于图解宗教观念,而在于创造一个供欣赏与观看的画面。见 Hong,“­Theatricalizing Death and Society,” 63。

[67]张应斌《端午与佛教》,《船山学刊》,2008年第2期,第129—132页。

[68]《大慧普觉禅师住径山能仁禅院语录》卷6,《大正新修大藏经》册47,河北省佛教协会,2005年,第835页。

[69]《法演禅师语录》卷中,《大正新修大藏经》册47,第658页。

[70]《圆悟佛果禅师语录》卷7,《大正新修大藏经》册47,第744页。

[71]《如净和尚语录》卷上,《大正新修大藏经》册48,第124页。

[72]《法演禅师语录》卷中,《大正新修大藏经》册47,第6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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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罗汉栀子花怎么养3

成都被誉为天府之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这里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名胜古迹众多。除了太古里、宽窄巷子、锦里、武侯祠被大家耳熟能详外,还有文殊院,大慈寺,昭觉寺等佛教圣地也闻名于世,相信很多朋友都去朝拜过。在离成都市区不远的彭州,还有一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寺院,在规模和气势上丝毫不逊于大慈寺,却很少有人前往。

彭州最出名的旅游景区是丹景山,也是我和同伴跑山时,经常路过的地儿。三昧禅林虽是景区的一部分,我却从来都没留意到。与它相识,还是在上周末,我下午去玩儿,原本计划是去莲花湖水库的,由于GPS的信号不好,导致走错了路。车子行驶在陌生的乡道中,我被沿途美丽的田园风光和蜿蜒曲折的山路所吸引,后来就没调头而继续前行了。在一个路口过弯的时候,偶然看见这片青色琉璃瓦建筑,错落有致非常漂亮,前方山脚下的牌坊更是色彩艳丽特别显眼,走进一瞧,才知道是三昧禅林。最开始我只抱着看一眼就走的想法,当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宁静又充满诗意,犹如世外桃源般存在的地方。

三昧禅林又名三昧水,位于彭州市丹景山镇双松树村的茶陇山上,始建于唐懿宗咸通十三年,距今已有1140多年。它包含三座禅院,分别称为上、中、下“三昧”。据说这里的山泉水曾经治愈了悟达国师膝盖上的人面疮,“三昧水”便因此得名,当地人都习惯称它为“三水庙”。我眼前的这座牌坊尽管是512地震后才修建,但它在茂盛林木和叠翠群峰的衬托下,依然散发着古韵的味道。

在牌坊背后,是一条略显陈旧的石阶路,它通往下三昧。踏入其中,看着夏风晃动的树叶,斑驳的光影在阶梯上若隐若现,抬头望去不见尽头,感觉就像“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里描述的一样。

走在阶梯上,首先看见的是“双松为记”。它讲述了“在唐代长安城,悟达国师帮助一位身患恶疾又被众人厌而避之的异僧,在分别的时候,异僧告诉他如果今后有难,可到西蜀九龙山寻他,以高大的双松为记,悟达国师寻松至此”的故事。

回头一撇,山脚下的牌坊在苍翠竹林的衬托下变得格外深邃,身后的禅林则多了一丝神秘。

沿着石梯前行,长满杂草的巨石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的字刻早已模糊不清,手指轻轻一触,石尘脱落而随风散去。

而石梯旁边的摩崖造像,便是三昧禅林里历史最悠久的古迹。它初创于唐朝,后经历代增刻,逐渐集成为庞大的千佛岩石像群。在成都范围内,这也是少有的文物类别。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没有立文物保护碑。

我听居士说,这些造像是下三昧重建时被无意中发现的,当时保存的非常完好,其造型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看上去尤为壮观,到了近两年才被风化的特别严重。我过去看的时候,几乎所有石像都在脱落,面部神情更是无法辨别,原本鲜艳的色彩也已褪去,感觉挺可惜的。

走完石梯,来到下三昧,池中的锦鲤正悠闲地游着,旁边的小溪从山脚下流过,淙淙作响,就像美丽音符一样,不绝于耳。

呆萌的狮子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忘记了守护禅林的神圣职责。狮身后的山门,更是朴素低调,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山门之上,伫立着三昧水牌坊,它始建于清同治五年(1866年),牌坊坐北朝南,石质仿木结构,四柱三开间。牌坊的正面刻有“三昧禅林”,背面则刻有“天垂盖宝”等字样,并概要记录了悟达国师在此用“三昧圣水”治疗人面疮的典故。该坊建造精良,书法精美,有一定文化、历史、艺术价值,现为成都市文物保护单位。

下三昧是三昧禅林中最大的寺院,又名安国寺,它在地震之前,就因年久失修而破败不堪,地震后更是损毁殆尽,后来在广成法师的努力下才得以重建。安国寺内主要包括财神殿、弥勒殿、大悲殿、大雄宝殿、古解冤洞和功德堂等。下面我们就来依次看看吧。

财神殿是进入下三昧时的第一座殿宇,虽然规模不大,但殿外的绿植却连成一片,花儿的芳香,弥漫在空中。

住在财神殿里的居士,看见我在拍照,便热情地和我聊起了天,她分享了许多与禅林有关的故事。当说到年龄时,我怎么也猜不到,看起来只有六十多岁的她,今年都已八十高寿。为此,我惊叹不已。在往弥勒殿走的时候,她还不停地嘱咐我,要多锻炼,少抽烟,少喝酒...嗯,健康最重要。

到了弥勒殿,看见正在阅读经书的僧人,我不忍打扰,于是站在远处静静地欣赏大殿的美。

围绕弥勒殿走了一圈,我又回到殿前,不一会儿,一只帅气到爆表的大公鸡进入了我的视线。它不怕人,只要不追,还能摸得到。僧人告诉我,这只公鸡已经养了三年,几乎所有到寺里的游客,都要给它拍照,说着说着,他起身又拍了一张。我在想,如果把它放在大慈寺或者文殊院里,估计早就成为网红了。

沿着阶梯上行,就到了大悲殿。它的规模比弥勒殿要大些,看上去比较气派。

而且房顶的结构和屋脊的雕塑都很精致。从远处观望,略感一丝静意。

在大悲殿旁边的山坡上,僧人正在玉米地里劳作,林中鸟鸣不停,仿佛这就是世外桃源般的田园生活,不被世俗所纷扰。

远处的大雄宝殿在树林的环绕下,显得格外宁静。拾阶而上,听着虫吟,闻着花香,自己的内心立刻就沉淀下来了。

大雄宝殿的后面,还开有一家茶铺,如果你走累了,可以去冲杯茶,坐一坐,感受一下禅林的韵味,也挺不错的。

继续往前,就到了“古解冤洞”,洞口戴着斗笠的僧人正在等待解惑的游客,而洞内漆黑一片,神秘感十足。关于此地的由来,还有一个流传千年的故事。据说西汉名臣袁盎和晁错曾是一对冤家,两人虽同朝为官,却从来不讲话,晁错当上御史大夫后,趁得意之时,将袁盎削官为民。几年后,晁错因上书汉文帝“削藩”,结果导致了“七国之乱”的爆发,此时的袁盎则公报私仇,乘机进言,被蒙蔽的刘启因此错杀了晁错。后来袁盎化身悟达国师,晁错化身为“人面疮”,两人的宿怨再次燃起,最后在异僧(蒙迦诺尊者)的调解下,使用“三昧圣水”才得以最终化解。

古解冤洞四周,有五百尊金色的罗汉塑像,每个都很生动形象,造型各不相同,如果你到了这儿,不妨也来数一数,一定会为之惊讶的。

另外功德堂里还有三百尊,规模如此大的罗汉塑像群,在川内应该也是极其少见的,这八百尊塑像是寺内最有气势的建筑景观,我在这里转了很久,都没有看完。

在报本堂旁边,有一口古井,慕名前来的游客,都希望在此饮一杯三昧泉水,以便洗尽心中的尘世之怨。

报本堂屋脊的雕塑还比较新,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生动。站在功德堂的台阶上,可以近距离来欣赏。

悟达国师在了结宿怨之后,潜心编著《慈悲三昧水忏》,朝夕礼诵,后来传播天下,流通甚广,三昧禅林因此就成了西蜀名胜之地,听说在国外还享有盛名。我在看完下三昧(安国寺)后,意犹未尽,趁着时间还早,便沿着箭头所指方向,朝中三昧,上三昧而去。

去往中三昧,上三昧的路,蜿蜒曲折,长满杂草,我想经过这里的人应该不多吧。

这条路,看起来并不太陡,但走起来却很费劲。山林里的空气很清新,非常适合朋友们爬山锻炼,不过来的时候,一定要做好个人防护,因为这儿的蚊子比平原上的要厉害得多,我还好当天穿的是长袖长裤,要不然真的会被咬残废。

沿着石梯走了许久,我都没有看见“中三昧”的路牌。一路而上,在半山腰看见一尊睡佛,也很庄重,看样子应该是古迹,只是没有相关的文字记载。

爬山四十分钟后,我终于来到了上三昧,两位居士正聊着天,狗狗看见陌生的我,就准备起身离去,远处的佛字,清晰可见,光穿过山林,照向石梯,就像与世隔绝一般。

山顶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诉说着沧桑岁月。如果没有这个“佛”字,我肯定会以为只是普通民居。

破旧不堪的红色木门和牌坊,构成了上三昧的庙门。

推门而入,只见一座非常破旧的大雄宝殿,规模不是很大。在偏殿里,一名居士正吃着晚饭,我和他聊了一下,才得知中三昧的位置就在罗汉像旁边山路的右侧,只是那条便道太不起眼,容易错过,而且它旁边还有一条路是可以开车直达山顶的。

上三昧又名水亭寺,是因圣水亭而得名,而圣水亭则在大雄宝殿的后面,它建于明朝崇祯七年(1634年),是值得一看的古迹。亭子坐北向南,呈六边形,石质仿木结构。亭门向南而开,其余各面都用石板封护。门额上还书写有“三昧真迹”的字样,现为彭州市文物保护单位。

去往中三昧的林间小路上,松针在斑驳的光影里,随风而动。

中三昧,又名至德寺,规模也不是很大,眼前这座旧房子便是悟达国师古殿,它和上三昧一样,都是重建于四十年代,虽然年久失修,但在地震中却幸存下来。巴蜀名人李伯清,曾经也在此清修过。

悟达国师古殿的正前方,是新建不久的文殊殿,一只小黄跨步而下,对着我不停吼叫。

居士在田间忙碌着,偶尔对它呵斥两声,而小黄回头看主人一眼又立刻转头盯着我,不时露出呆萌的表情,还挺可爱。

我回到安国寺,又数了一遍古解冤洞的罗汉像,旁边的栀子花,芳香扑鼻,让人陶醉。

而围墙边的三角梅依然在盛开,点缀着整片禅林。

下山之时,已近傍晚,牌坊在夕阳的余晖中,略显孤独。明月升起后,新的一天也将开始。我在三昧禅林漫步四个小时,了解了一段历史,感受着时光轮回,此次探访,收获颇多。这里不收门票,环境优美,就像世外桃源一样,不被外界打扰,非常适合喜欢清静的朋友。没事的时候,大家来爬爬山,锻炼一下身体,也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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