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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丫鬟的花怎么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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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丫鬟的花怎么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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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亲人背叛,不等及笄就惨死在枯井里。这一世督公紧紧的护着她,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夏天爱唠嗑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小姐丫鬟的花怎么养好了1

督公家的小福妻【豆包】

夜黑如墨,桌上的烛火微微摇曳,里屋火炕上躺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头紧锁,白皙稚嫩的脸庞冷汗涔涔,素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扯着身上的被子,双眼紧闭眼泪却不时从眼角滚落,划过凝脂般细嫩肌肤,直至渗入柔软如瀑的黑发中。

屋中烛火幽幽,小姑娘脸上苦痛的神情映得并不真切。

就在烛光微弱,将要燃尽之时,小姑娘猛地坐起身泪如雨下,口中喃喃:“救我,救救我……”

她抓紧双臂,蜷缩在被窝里,好像这样就能远离那些恐怖的梦魇。

锦葵梦到自己上辈子死在京中的时候了。

她被人推入井中,一睁眼却回到了十二岁。

脸上的泪水在冷风中变得冰凉,她拉紧身上柔软厚实的被子,把头埋入其中。

上辈子锦葵死在了自己及笄礼的前一天,她被人推入锦府枯井惨死身亡,却连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幼时父母双亡,所以上辈子得知京中有位亲伯父要接她入京,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却不知道那是她噩梦的开始。

入京只一年,便香消玉殒,魂丧京都。

上辈子她从辽东去到京城,一个乡下姑娘走进高门府邸,满心忐忑的以为迎接她的会是亲人的呵护和兄妹相亲,却没想到受尽了嘲笑和白眼,锦府里稍有脸面的丫鬟和婆子都能给她颜色。

她怕极了教养嬷嬷手中的藤条,和那毫无温度的斥责:“堂小姐身上这穷酸样子难看得紧,不练好贵女礼仪别妄想出锦府大门,省得丢锦府的人。”

任性刁蛮的锦雅丹扯着她的袖子,鄙夷而好奇地跟锦玉茗说:“居然有人连官话都不会说……”

年幼的锦滦捂着鼻子睨她:“你身上有股土腥气,真恶心。”

无论她怎么努力学习礼仪,学习官话,练琴习字都得不到一个认可,她不懂既然这样讨厌她,为什么伯父要接她入京。

后来她懂了,席家二表哥说:“你那伯父是个有野心的,只两个闺女怎够卖,少不得要多找几个让人看得上眼的货色来替。”

深夜,被噩梦惊醒的锦葵觉得寒意由内而外侵袭全身,骨缝中都透着冰冷。

辽东四季分明,盛产各种林木、山野奇珍,资源十分充沛。又因临近关外,随处可见各地商人,所以辽东百姓生活富饶而安宁。若非说有什么不好,大概是冬日实在太过寒冷漫长。锦葵披着一件杂色裘皮长袄,头戴一顶棕色带护耳的圆形貂皮小帽,脚上踩着一双柔软厚实的千层底兽皮靴,白嫩嫩的脸上冻出两团圆圆的红晕,看着格外俏皮可爱。

穿得圆咕隆咚的小姑娘,趴在满是白雪的小院里,扒着地窖口往下看,边看边用柔柔的声音问:“石头,找到了吗?”

隔了半晌里面才传出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找到了。”

话落,地窖中冒出一个身长近六尺的高壮青年,寒冷冬季,青年只穿着一身夹棉布袄,却丝毫不觉得寒冷。他举着盆一般粗,半人高的米缸从地窖中爬了出来。百多斤重的米缸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石头把手中的米缸放在地上,锦葵走上前,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问:“今儿想吃点什么?”

“想吃松籽儿糖。”石头憨头憨脑的回答。

“行,一会就给你做,再给你做几个糖红果可好?”

“糖红果好,石头爱吃。”石头盖好地窖盖子后,兴奋的蹦了两下。

“那一会儿阿葵去给石头做糖红果和松籽儿糖,但是石头答应阿葵,今儿可不许再去冰上钓鱼了。”

前几日石头跟村里五六岁的小童去冰钓,他年纪虽有十四五岁,但心智不全,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差点被那些小童骗进冰窟窿里。

锦葵从米缸中捡出几个土芋,心中有些发紧,原来人的恶意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有的人天生便是恶种。

“我知道了,我不去冰上,也不跟他们玩儿了,我去村长家找小虎子,小虎子说今儿带我堆雪人去。”石头憨憨的挠头,昨日都给阿葵吓哭了,他以后可再也不去冰上了。

“你们堆完雪人,记得叫小虎来咱家拿糖吃。”小虎是村长的孙子,虽还是垂髻小童,但人小鬼大的,对石头也好,锦葵每次都会给小虎带些零嘴儿,她希望石头有真心喜欢他的朋友。

“知道啦!”石头抓过院中犁耙上挂着的小皮帽,一边往头上扣帽子,一边跑出了小院。

锦葵从院子里舀了一盆雪,放到火炉上,待雪化了,把从瓦罐中倒出的红果子,一个个洗净。扔掉带有虫眼的,剩下圆润饱满的果子放到一起,用竹筷挤出果核。锅子烧热后,放进麦芽糖和水,慢慢熬出金黄绵密的泡泡,这时倒入点点食醋,放进已经处理好的红果,慢慢翻炒。

锅中香甜浓稠的糖浆一点点裹满红果,再翻炒几下,糖浆逐渐冷却变成乳白色。细密的乳白糖浆挂在红彤彤的红果子上,吃一口酸中带甜,特别开胃。

锦葵把做好的糖红果一个个捡出来放进装零嘴儿的小瓦罐里,如今天寒地冻,放个几日都不会坏,石头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到,接着又洗干净锅子做了一些松籽儿糖。做好石头喜欢的小零嘴,锦葵开始忙活两人的晚饭。

肥瘦相间浓油赤酱的红烧肉是石头的最爱,再做一个香煎土芋,配上农家自制的鸡蛋酱,蒸上一桶米饭,石头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

辽东的夜晚来得很早,不过酉时天色就已经全黑了。锦葵坐在火炕上,正在给石头缝制装零食的小布口袋,便听见有人大力且急促的拍打院门,锦葵放下手中针线,突然想到,上辈子也是有这一桩事的。好似是几个外地青年路过辽东,因其中一人不适应辽东季节得了急病,想要在村中找户人家借住几日。

上辈子锦葵没有开门,他们便去了村里黄木匠的家中,后因大雪封山被困在村里多日,走时他们给黄木匠家留了好些银钱。这辈子锦葵打定主意哪儿都不去,就跟石头好好守在辽东,她要多攒些银钱,给石头娶房媳妇。

想到这里,锦葵连忙下地,披上皮裘披风,急匆匆的开门去了。

连生拉紧手上的缰绳,这是他们最后一匹马,从进入辽东地界开始,马匹接连死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辽东都指挥使司,主子如今人都烧迷糊了,再拖下去怕是要不行了。

连生看着烧得满目血丝脸色潮红的汪淮,喊住平吉:“我们不能再赶路了,先去村中找个大夫,不然怕是不到辽东都司,主子的身体就垮了。”

汪淮趴在马背上,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冷汗打透了贴身内衫,寒风吹过,冰冷冷的贴在身上。他难受极了,本想说些什么,可刚一开口,就被寒风呛了回去。

平吉看着自家主子病成这样,顾不得他还有什么命令,听了连生的话,忙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村户,急匆匆地拍门。

“有人吗?主家在吗?”

平吉咣咣拍门,仿佛怕这拍门声会随着寒风消散一般。

不多时,平吉和连生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柔软且稚嫩的声音,少女干净柔和的嗓音在寒风中略显得模糊。但此刻有人应声,他们心下便放松不少。辽东气候委实骇人,他们在雪地里走了四五天,本不算遥远的路程,此时走来居然有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院内的少女露出一张嫩生生的小脸,少女轻声询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平吉连忙上前,接连赶路他也犹如绷在弓上的弦一般不得放松,便哑着嗓子:“我们主仆来辽东走亲,没成想未寻到亲戚,我家主子便得了急病,恳请姑娘收留两日,待我家主子病好,定有酬谢。”

锦葵看着门口的三人一马,马匹上趴着一人,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便不再多说,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平吉三人急忙进院,锦葵家中并无马厩,便让他们把马拉去了堆柴火的棚子里。

连生从马背上掺下汪淮,把汪淮背进侧院的厢房。平吉看着身边穿着厚实,长相清妍灵秀的小姑娘,张口问道:“请问姑娘,这村中可有大夫?”

锦葵点起桌上烛火,屋中顿时明亮。

“村头柳先生便是医术极好的大夫,我让阿兄去请。”

锦葵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又抱着几床厚实的棉被进来。

平吉接过棉被为汪淮铺在身下,映着烛火,锦葵才看清这个病中少年的样子。

脱掉毛皮大氅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玄色暗花锦袍,襟口袖口处用茶白丝线绣着精巧花纹。腰间扎一条鸦青色暗纹腰带,腰带正中别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翠绿色圆形玉佩。脚穿墨色长靴,头戴藏青色发冠,少年眉如墨画,面如皎月,虽一身风尘仆仆却仍不减一分俊逸清雅。

那为病中少年脱靴的男子更是美胜冠玉,只是相比那少年少了一份清俊多了几分粉面朱唇的媚态,若不是锦葵看那男子喉结明显,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美艳姑娘女扮男装了。

平吉跟着锦葵一同去院中拿了些柴火,待锦葵教平吉烧了火炕,屋中温度上升,那病中少年神色才舒缓了些。

石头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人还未进屋,便听见他急吼吼的声音:“阿葵,柳爷爷去城里给人家看病啦,没在家。”

平吉听见石头的话,脸色登时不好看起来。忙问锦葵村中可还有其他大夫。

连生看着这男子虽生得高壮粗犷,说话却犹如稚童,暗自放心。心中暗忖这农家兄妹倒是奇特,哥哥健硕无比心智却不全,妹妹年幼但姿容出众,且行事颇有几分须眉之风。

“村里只柳大夫一人会医术。”

锦葵摇摇头,接着伸出素白柔软的手掌,轻轻拂上那病弱少年的额头。

少年立时睁开如星黑眸,眼神锐利,宛如猎豹。

目光交错间,两人俱是一怔。

额头拂过一双柔软冰凉的手,汪淮的体温因发热而灼烫,一时间被这冰凉的抚触激得神志都清明了几分。

他倒是没想到眼前这借宿的主家小姑娘,如此年幼。少女眼神清亮干净,圆亮的双眸温润如水,一看便是心思纯净之人。

锦葵则是惊讶于少年病至如此,还这般警觉。她睁大杏眸微微弯腰,看着眼前脸色潮红,病容明显的汪淮,转头对连生和平吉缓缓开口:“他发热得厉害,今夜这温度若是不降下去,明日怕是要烧坏了。我阿娘教过我一个法子,你们可要试试?”

连生平吉两人对视一眼,村中大夫不在,主子的病却拖不得,可若让他们把主子的命交到这年幼的小姑娘手中……两人心中甚是不安。

“那就有劳姑娘了。”汪淮淡淡开口,因在病中的缘故,嗓音有些暗哑。他倒是没有顾忌,外头天寒地冻、雪虐风饕,若不想烧成傻子,只能依靠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见自家主子开口,平吉掖好被角,连忙开口道:“麻烦姑娘,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

“您跟我来。”锦葵提着一盏烛灯,转身走出厢房。

平吉躬身致谢,伸手接过锦葵手里的烛灯,跟随锦葵来到院外。

小院虽然不大,却是五脏俱全,平吉看着收拾规整的院子,心中对这个掌家的小姑娘高看了几眼。

两人走到院中,锦葵喊来石头打开地窖盖子。

平吉看着石头提起巨大厚实的地窖木盖有如无物,倒是为他的天赋异禀感到可惜。如此天生神力,若是心智健全,他倒是可以代主子做主,收入麾下。

锦葵让石头从地窖中搬出一坛放置多年的老酒,锦葵打开盖子闻了闻,酒香扑鼻,是度数极高的烈酒。

“这样烈的酒,怕是只有辽东这地界才有的。”平吉闻着酒香,赞叹的道。

三人回到厢房,连生从石头手中接过酒坛,倒是没有疑惑这时候抱着坛酒做什么。他不信锦葵,但他信自家主子,主子信这姑娘能治,那她就必须能治,若是治不好,他不介意送她给主子陪葬。

锦葵把酒倒进面盆中,拿出几条麻布面巾,浸过酒,拧干后折成一个方块轻轻放在汪淮额头,又把剩下几条麻布面巾重复相同的动作,递给平吉和连生:“你们把这麻布缠在他双腿上,剩下的给他擦拭身体。待身上酒渍风干,再擦上一回,如此反复直到人不再发热为止。”

平吉接过面巾,“这法子可有效?”

“我幼时发热,我阿娘用的便是这个法子,俱是有效的。”

余下的事情,锦葵不方便待在厢房,她转身去了厨房。石头跟在锦葵身后,憨头憨脑的:“阿葵,饿。”

“那阿葵给石头做汤面吃可好?”

“汤面好,要放肉。”石头重重点头,想了想又说:“要吃鸡蛋。”

锦葵利落的开始擀面,做了满满三大碗肉汤面,肉是之前炖卤过的,极其入味。切成厚厚的一片,码在劲道香醇的面条上。面汤中再放入一些炖肉的高汤,最后,里面放两颗鲜嫩金黄的煎荷包蛋。想了想,锦葵又洗了一些米,放进瓦罐中,再加入海米和干瑶柱,用炉火煨着。石头在一旁大快朵颐,好像吃得是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锦葵端起剩下的两碗面,去了厢房。

厢房中,汪淮已经睡着。高热的体温逐渐下降,只是整个人显得有几分憔悴。连生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示意平吉开门。

锦葵还未走到厢房门口,便看见平吉打开房门。见她端着两大碗面条,心中倒是惊讶了一瞬。平吉连忙接过锦葵手中的端盘,口中感谢道:“更深露重的,实在是给姑娘添麻烦了。”

“倒是不麻烦,我阿兄饿了,顺手给你们也做些,他可好些了?”

“高热已经退了,多亏姑娘这法子,待明日我家主子醒了,要亲自谢过姑娘的。”

“不必客气,你们一路餐风露宿今日好生休息吧。我炉火上煨着白粥,待你家主子醒了,便可拿给他吃。”

平吉道谢过后,把汤面端入屋中,这次来辽东,路上可以说是饥寒交迫,他很久没吃上一顿热乎饭了。看着这碗用料十足的汤面,他迫不及待的想填饱肚子。怎奈刚下筷,连生便伸手阻拦平吉,掏出银针探入面汤之中。

“防人之心不可无。”验过没有异样,两人端起碗吃了起来。

寅时未过,锦葵就被冻醒了。推开房门,外面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锦葵知道,跟上辈子一样,大雪封山,近半月村里的人都出不去,也无人能进来。家里多住了三个人,官道上要到十几日后才能通行。锦葵在心中盘算,这十几日家中五口人的吃食用度。

望着眼前雪飘如絮,锦葵的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上辈子。入京第一年,赶上京城初雪,锦雅丹邀她去听风小筑赏雪景,她刚到京城,身上的冬衣还是从辽东老家带去的,不是些粗麻布衣、笨重棉袄便是杂色拼接裘皮。那日,她穿着一套往日里最喜欢的冬衣,甫一到场那些京中小姐就笑了个仰倒。

锦雅丹身穿一条桃红色绣金袄裙,外面披着一件金银丝云纹厚锦镶狐狸毛的披风,脚踩小羊羔皮靴。站在听风小筑的回廊上,指着她哈哈大笑:“瞧,像不像那刚出窝的旱獭。”

锦葵手指紧蜷,她头上戴着一顶土棕色圆皮帽,那上面还有一块杂黑色的拼皮。

锦玉茗拉过锦雅丹,低声轻斥:“锦葵是我们堂姐,大庭广众下你给她没脸,丢的是锦府的人。”

锦雅丹毫不在意的撇撇嘴,锦玉茗走上前,拉起锦葵的手,温声问:“可是绣娘送去的衣物堂姐不满意?若是不喜欢那些个样式,让她们重新做便是。”

一个身穿宝相花纹织锦斗篷,脚踩金丝线镶珍珠短靴的小姐,捏着银绣折枝花锦缎手帕捂嘴轻笑:“怕是玉茗姐姐准备的衣服,没有那股子土腥气,穿不惯吧。”

众多小姐丫鬟笑成一团。

锦葵脸色涨红,她微微低头,睁着眼睛不敢阖目。她怕她稍一动作,眼泪就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她想说,没人给她送过衣服,从没人给她送过任何东西。可锦玉茗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攥出一道道红痕,她说不出口。

那日过后,锦玉茗差人给她送去了四季衣服,一些首饰和几块碎银。可自那时起,她便把从辽东带去的所有衣服物品都收了起来,到死也没有再看一眼。

锦葵倚在廊柱上,摸了摸自己头上柔软暖和的圆形小皮帽,渐渐红了眼眶。

她上辈子……可真傻呀。

汪淮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戴着一顶有些滑稽的皮帽,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圆脸小姑娘。小姑娘伸出纤巧素白的手指,愣怔怔摸着自己的脑袋,眼眶微红,要哭不哭的站在廊前望着自己。

汪淮:“……”

“咳,你可是有什么要求?”汪淮被小姑娘用带着红晕的,水淋淋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适。以往的经验告诉汪淮,在他面前哭诉、哀求、亦或是举止奇特的人,多半都是有求于他。

听见一道清和疏朗男声的锦葵悠悠回神,见汪淮还望着自己,脑中一阵空白,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我的帽子好看么?”

汪淮:“……”

“……很好看。”

锦葵摸着自己的帽子,幽幽的说:“我也觉得很好看,我的衣服也很好看。”

不足弱冠之年便手握半个东厂,杀伐果决的汪千户:“……”

此刻深感莫名。

因大雪封山,汪淮等人不得不留在村中。锦葵准备去地窖中看看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待客。她阿娘很喜欢贮存一些食物,所以地窖中塞得满满的,有时候她都记不来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锦葵和石头一个在地窖里,一个趴在地窖口,俩人碎碎念,一句接一句,讲得好不热闹。

汪淮同平吉站在院中,目光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雪白。

“主子困在山中,也不知这官道什么时候能通行,若是不能及时赶到辽东都司,可会坏事?”

“吕柏同大皇子二人窝里斗,我不欲掺和。本就是出来避避,如今这样也好,”

汪淮看着院中嘀嘀咕咕、忙来忙去的人,觉得此情此境倒也有点儿乡野趣味。

平吉顺着汪淮的目光望了过去,随即低下头,口中接道:“吕柏手伸得太长,他残害异己便罢了,如今竟是胆大包天秽乱宫闱,还妄想做大皇子假父?”

“执掌东厂多年,利欲熏心,他早忘了自己身份。”汪淮口气淡淡,太监竟也妄想大位。可笑吕柏为了惠妃疯魔如斯,一介太监栽在女人身上,端是愚蠢。

平吉望着自家主子脸色,对主子的话很是赞同。同是太监,被一个利用他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平吉觉得吕柏真真是人头猪脑。可若不是吕柏此举,自家主子想要铲除吕柏,问鼎东厂督主之位,怕还是要再多等几年。

汪淮抬手掸了掸院中树上的落雪,神色平静。

锦葵从厨房端出一盆浸泡过的黄豆,之前的黄豆已经被石头用石磨磨成细腻的豆浆。小院中飘着阵阵豆香味。锦葵把手中的黄豆一点点加入石磨中,连生帮着把磨好的豆浆端进厨房。

这是汪淮一行人被困第四日。汪淮大病初愈,除了还有些咳嗽外,身体已没什么大碍。

平日难得有如此悠闲自在的时刻,仅仅四日他们三人气色明显好了起来。汪淮身上那种单薄瘦弱的感觉也消失不见,此时看着竟比之前多了一分温文俊逸之感。

不多时,锦葵从厨房端出几碗热腾香甜的豆浆,连生接过递给汪淮,温声道谢。

这几日他们相互熟悉,连生这样多疑的人也对锦葵和石头生出好感。她们兄妹都是淳朴单纯之人,只是辽东太远,若是在京中,少不了会给些照顾。

汪淮本不喜甜腻吃食,可独爱这香甜醇厚的豆浆。自从锦葵第一次磨过,他就钟意起这口来了。特别是辽东天气寒冷,喝一口浓醇豆浆,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锦葵看着汪淮他们喝得一脸惬意,忍不住抿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因着那日自己胡思乱想,导致同汪淮有过一场诡异的对话后,锦葵这两日见他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石头吃饱喝足拉着连生在院中堆雪人,连生生性冷淡,但对石头格外有耐心,大概是像石头这样赤子之心,更吸引心思诡谲之人罢。

“这雪球要这样滚,这样滚起来才够圆。”石头说着,一边上手为连生展示,如何把雪人堆得更漂亮。

“可是这样?”

“对,要正面滚三圈,反面再滚三圈,翻一面再滚三圈。”

“这样的确很圆啊……”

连生同石头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汪淮只在院中看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冰凉。他极其畏寒,哪怕身上穿着从村里猎户那买来的厚实裘皮。平吉一进门,看到汪淮脸色,便知自家主子犯了寒症。平吉点上炉火,辽东虽然气候恶劣,但这火炕可真是一个妙物。

“东厂那边可有消息?”汪淮坐在火炕上,身上暖意回升,面色逐渐红润,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起来。

“不知什么缘故,西厂的鹰隼一直没有传消息过来。”不知是因着这辽东气候恶劣,鹰隼无法抵达,还是西厂那边,亦或是吕柏那边发现了什么?

“那就多休几日。”汪淮用手指点了点身下越烧越热的火炕,漫不经心地回。

“吕柏和惠妃的事,咱们要不要……”平吉手掌高抬轻落,比划出一个只有二人才懂的手势。

“大皇子一派还不能倒,吕柏自有人收拾。”汪淮狭目微阖,感受着身下火炕带来的暖意,神色淡然。

“圣上迟迟不封王,他可是有意大皇子?”平吉是真的觉得皇帝如今的做派,让人看不懂了。东宫有主,却还迟迟不封藩,大皇子年过弱冠,再养下去,待羽翼丰满之时,怕是不好拿捏。

“圣上对大皇子确有几分香火情,但惠妃身份太低,大皇子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如今东宫之主虽然年幼,但小小年纪已然可以看出其聪慧宽仁。汪淮对东厂势在必得,他自要选个明君辅佐,哪怕圣上真有意大皇子继位,他也有办法让皇上打消念头。

两人正在屋中说话,连生门外轻叩,待汪淮出声应允,才开门入屋,带进一室寒风。

“阿葵姑娘说今儿晚上吃锅子,问主子想涮些什么菜色。”连生掸掉身上的落雪,恭恭敬敬地问。

“前日那绉纱鱼腐不错,味道鲜美,只是做法好像略麻烦了些。”汪淮没想到这次来辽东,能遇见一个厨艺高超的农家少女,虽然做的都是些家常菜色,但味道确实不比宫中御厨差到哪里。只是汪淮有些疑惑,一个从未出过辽东的农女,居然会做如此多的别派菜系。

“你可问过,那些菜是谁教的?”汪淮虽不怀疑锦葵有什么异心,但他从来都是个谨慎之人。哪怕只是一个对他来说,无甚威胁的农女。

“问过石头,说是阿葵姑娘的娘亲会做很多种吃食,阿葵姑娘的厨艺都是跟她娘学习的,那治疗发热的法子也是阿葵姑娘的娘亲教给她的。”连生躬身回复,丝毫不觉得对一个心智不全之人套话,有什么问题。

汪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道:“那锅子不错,实在是很适合冬日。”

平吉面上有几分惊讶,没想到主子有一天也会对吃食感兴趣。往日在京中御厨日日精心掂量的菜,也不见得主子能说上一句不错。

汪淮说罢,便出门帮忙去了。借宿在别人家中,总不好一直麻烦主家。

锦葵在厨房整理晚上需要的食材,石头坐在一旁吃着锦葵给他做的零嘴儿,看见汪淮三人,石头兴奋地喊着:“连生哥,快来吃糖红果。阿葵做的糖红果可好吃了。”

平吉看着憨笑的石头,不怀好意地问:“就给你连生哥吃,那我们怎么办。”

石头听到这话,把本已经递出零食的手,又往回缩了缩。连生半路接过石头手中的零食,笑着说:“咱们吃,谁也不给。”

连生姿容本就十分出众,这展颜一笑更是璀璨夺目。

石头一时之间看得有些傻了,呆呆地对着连生说:“连生哥,你真好看,像我阿娘一样好看。”

连生倒是一愣,若是往日,有人说出这种话,他怕是要剜去那人双目,让他知道何谓祸从口出。可石头全无亵玩之意,满心满目的欣赏和赞美,倒是让连生有些不好意思。

锦葵看着傻傻的石头,听见他的话,自己笑了起来。在石头心中,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汪淮难得的也跟着笑了起来,往日冷淡的脸上,多了一种温柔之意。

锦葵看得双颊发红,连忙低头处理手中的土芋和白菜。

晚上的锅子锦葵准备了白菜、红薯、土芋、豆腐、各种菌菇等。辽东的冬季,没什么青菜,但辽东山野奇珍是出了名的多。锦葵又拿出一些以往制作的红薯粉条和羊肉。羊肉埋在后院的雪中,汪淮去提的时候,还有几分新奇。这辽东景致果然同京中大不相同,颇多野趣。

汪淮把手中的羊肉放到菜板上,很有兴致的问:“如何切?”

“还是我来吧。”锦葵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一个芝兰毓秀般的公子,于厨房有些违和。

“该帮忙的,总不能一直吃白食。”汪淮淡笑,连生二人看得稀奇。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主子有如此平易近人的时候。

汪淮手起刀落,动作自然流畅,切出的肉片均匀而纤薄。平吉看着自家主子慢条斯理的动作,只觉脊背一阵发凉。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左腿,就是被主子这么一刀一刀,剐得干干净净。

锦葵又让石头去村中买了两条新鲜草鱼,处理好草鱼身上的鱼刺,再用菜刀一点点刮下鱼肉,雪白的鱼肉泥晶莹剔透。锦葵在鱼泥中加入一点点海盐和白糖,慢慢的搅拌至带有黏性状态,再放入蛋清,搅打成略有韧性的样子,起锅烧油,一点点炸至金黄变色。

厨房里,瞬间都是鱼腐那种鲜香的味道。

锦葵炒了些牛油做锅底,放入干辣椒。晚上五人一边吃着热辣带劲儿的锅子,一边赏着窗外大雪。有一瞬,汪淮甚至觉得,远离京中那些是是非非明争暗斗,偏居一隅做个普通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连生把温好的黄酒倒给几人,黄酒口感甘醇喝起来带有点点甜味。锦葵与石头也跟着喝了几杯。平吉眼眶湿润,他在宫中何时得到过这样清闲雅致的日子,在辽东的这段时日,竟是他有生以来最为惬意的生活。

竟……有些不想回京了。

只可惜山中时光一晃而逝,困在辽东不过十多日光景。这样悠闲的生活便要结束了。

院外冬雪消逝,同往日一样寒冷,想到要离开这小院,汪淮竟生出几分躁意。

“今日便上路罢。”虽不舍,也不得不离开。

石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拖着连生的手不让他走,锦葵双目微红,原本只是想为石头攒些银钱,待以后娶房媳妇。可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她也很是舍不得。

锦葵红着眼睛为汪淮他们准备干粮,满满一包袱的肉干,既能充饥,又方便携带。冬日里也不容易坏。再装上几壶烈酒,若路上扛不住风雪,可以喝来暖暖身子。辽东的烈酒,是冬日里最少不得的东西。

“阿葵姑娘,别忙了。”

平吉看着锦葵和石头恋恋不舍的样子,心中十分难过。对于平吉来说,自幼在宫中做低伏小,在贵人眼里,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物件。那尔虞我诈、卑躬屈膝的生活,都快让他忘了自己还是个人。在辽东的这段时日让他觉得,自己竟还能活个人样出来。

汪淮看着眼前伶俐柔顺的小姑娘,拿出一个材质寻常,但做工精美的矩形锦盒。

“这送与你跟石头,做个留念罢。”

京城辽东山高水长,路途遥远,若无意外,怕是此生再难相见了。

锦葵接过锦盒,素白的手指,捏到骨节泛青,心里格外难受。

收好手中烫得她有些想哭的锦盒,锦葵从如小山一般的行李中,翻出一个约一尺见方的兽皮暖水袋。

“辽东气候恶劣,如今又逢四九,路上怕是要受些罪。这兽皮水袋贮上热水,可以暖很久。你拿着它,路上也能少受些苦。”锦葵双目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汪淮摸上皮质柔软厚实,毛茸茸沉甸甸暖呼呼的暖水袋。修长手指在兽皮的衬托下,犹如白玉一般。他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滴眼泪划过脸颊,锦葵急忙抬手擦了擦,红着眼睛却仍是笑眯眯地说:“下次你们来辽冬走亲,记得来看看我们呀。”

汪淮看着小姑娘嫩生生小脸上,展露出的小小梨涡,温声浅笑:“嗯,一定来。”

时光飞逝,跳丸日月。

又是一年冬,锦葵摸着去年汪淮他们留下的花牌,木质花牌已经褪去鲜亮色彩,变得厚重光滑。

自汪淮他们离开已近一年。石头偶尔会想起他的连生哥哥,但生活还是逐渐归于平静。只平时无意看着院子中,那些她们一起玩过的、吃过的。想起当初堆过的雪人,耍过的花牌。锦葵还是会感到有些寂寥,辽东的生活虽然安稳,但真的太清冷太平淡。

汪淮离开前,给锦葵留下五张一百两银票,和一个圆形玉扣。五百两在辽东这地界,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锦葵拿出二百两给石头买了四十亩上好良田,又起了一间青砖大瓦的新房。

石头如今十五了,若是他心智健全,也该到娶媳妇的年龄了。锦葵希望给石头娶个娴静温顺的妻子,这样石头后半辈子也有人照顾。

锦葵最近时常做噩梦,梦到上辈子很多人很多事,她怕若是命中注定她早亡,那石头可如何是好呢?

十一月的京城虽然寒冷,但远没有辽东气候那么恶劣。可即便如此,汪淮对于冬天的不喜,还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吕柏近日动作频频,怕是被大皇子逼急了。”汪淮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好像这样就能驱赶一些凉意。

平吉为汪淮端进一个烧着无烟银炭的炭火盆,又递给他一个福纹铜胎掐丝暖手炉,口中低声道:“前日属下见过太医院院判,吕柏怕是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劲,可太医院束手无策,据说已为此杖毙不少太医了。”

“自是查不出。”

若是那么轻易就能查出他身体异样为何,不就枉费他费尽心思从关外弄来的奇毒了?

“依主子看,这吕柏还可活几日?”

“待过了义父生辰吧。”汪淮不打算早早要吕柏的命,看着他每日为身体异样惊慌失措,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有趣。

“主子仁慈。”平吉躬身退下,觉得自家主子这养气的功夫,着实厉害。

汪淮在宫外虽有府邸,但他很少回去,通常都窝在东厂。特别是冬日寒冷,他更懒得出宫,别说还要通过层层盘查。汪淮放下手中的暖手炉,从衣橱底下拿出一个毛茸茸的暖水袋,唤来小太监申春,待申春为他灌好暖水袋,整个人才懒洋洋地搂着暖水袋躺进被窝里。

这辽东的暖水袋,就是比京城的暖手炉好用。

夜静更深,灯火幽幽。东厂突然乱了起来。远处人声嘈杂,脚步声从远至近。

“主子,可醒了?”连生在门外轻声询问,直至屋中亮起烛火。

“发生什么事了?”汪淮把床上的暖水袋收进衣橱中,从容细致地穿上褐衫皂靴。

“吕柏被内侍抬着回来,怕是要不行了。”连生神色肃穆,对于今夜之事,他也搞不清是局还是扣。

“让平吉联系西厂,制住吕柏的人。”汪淮眉头轻挑,吕柏这毒发的日子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是。”

连生应声退下,脸上隐隐浮现兴奋之意,吕柏啊……

东厂正堂亮如白昼。吕柏面如死灰,隐隐透出青白之色。不时还有浓稠如墨的黑色血渍从口鼻之处涌出。汪淮看到此景,隐露嫌恶。

吕柏身边贴身太监见他走近,仿佛遇见救命稻草:“汪千户,督主被人下了毒。”

“我知。”

汪淮撩起褐衫下摆,转身坐上正堂主座。连生走上前,为主子递上热茶。汪淮接过,敛目轻抿。修长手指皙白如玉,骨节分明彷如精雕细琢过的古玩。

那小太监惊惶无措,看到汪淮此刻举动更是满头雾水。

“原来是你。”

吕柏从春凳上挣扎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阴狠的笑容。他抬起袖口,擦过脸上鲜血。未净的黑色淤血,配上吕柏此时狰狞面容,好似刚从地府中爬出的恶鬼。

“我道是栽在了何人手上,竟不知原来是你。”话落,吕柏口中又呕出一口黑血。

汪淮放下手中的茶盏,被这一幕恶心得够呛。他自幼喜洁,受不得这场面,实在是,令人膈应。

吕柏见汪淮如此作态,心头又生怒火:“小畜生,没想到你平日里看似温顺,实则是长了满口的利牙。”

自汪淮进到东厂正堂,人就都散了去,如今屋中只有汪淮同连生,吕柏同身边的小太监。吕柏自知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但他自恃谨慎无比,寻常人根本近不得他身,即便是身为东厂千户的汪淮,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在他身上下毒成功,想到那唯一可能的人选,吕柏眉头紧蹙。

“是谁?”吕柏自知今日绝无逃脱可能,心头怒火渐熄,但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安心离去的答案。

成王败寇,即便今日他身死道消,也得死个明白,不能做那冤死鬼。

汪淮弯腰向前,手肘撑在膝上,清冷眉眼低头看着春凳上的吕柏。神情淡淡,薄唇轻启:“迎荷。”

“不可能!怎……怎会是她?”吕柏双目圆睁,迎荷是慧妃身边一等大宫女,对慧妃绝对忠心,若是迎荷,可是她授意?

吕柏胸中激荡,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汪淮看着吕柏面露绝望凄凉之色,心有感慨。谁能想到年逾不惑的吕柏吕提督竟还是个痴情种呢。

汪淮直起身,端坐回椅子上:“不是惠妃,是大皇子。”

迎荷不是对惠妃忠心,而是对大皇子忠心。吕柏近日越发猖狂,出入惠妃寝宫如入无人之境,若大皇子他日继承大宝,这事必为人诟病。

听见汪淮的话,吕柏这将死之人竟然露出一个极为纯真的笑意,不是她授意就好。吕柏捂住胸口,又问:“迎荷不能近我身,你怎么让她做到的?”

汪淮沉默一瞬,而后开口:“珍珠润肌霜。”

惠妃每日沐浴后,都会在全身涂抹上这润肌霜,吕柏与惠妃红鸾帐暖之时,自会中毒。只是汪淮倒是没想到,吕柏毒发之日会提前这么多,吕柏这无根之人,人欲不灭便罢了,居然还这么有性致。

吕柏此时脸色已呈现出金紫之色,频频呼气却无吸气,可他心中自有挂念,就是不肯咽下这口气。

汪淮见状,淡声道:“那毒只有服下才有效,惠妃无碍。”

听见这句话,吕柏眼神才慢慢涣散,临去口中喃喃:“飞鸾,飞鸾。”

他一生残害异己杀人无数,心坚如铁。可纵使如此,他心中仍有一片柔软之地,只为那春日里,他宣旨,她抬头偷看他,娇憨傻笑的女子。

吕柏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痛哭失声,连生上前捂住小太监口鼻,用力一拧,小太监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事情,你去处理吧。”

连生应诺。

即便除掉了吕柏,汪淮此时的心情也说不上好,吕柏死得太早,很多事情又需重新筹谋。可笑吕柏一介太监,精明一世,居然死于儿女之情,端是病得不清。想到自己幼时竟被这种人磋磨多年,汪淮内心隐隐升起一丝嫌弃。

摸了摸重新拿出来的暖水袋,睡着前汪淮想着,吕柏这等蠢人,他不死谁死啊。

锦葵家厨房的房梁上,挂着几串看着黑黢黢、朴实无华的腊肉,但村里的人都知道这腊肉味道有多好。这熏腊肉还是锦葵阿娘生前制的,整个村子里只她会这门手艺。若不是逢年过节锦葵阿娘会给村里人送些,平日里寻常人是吃不到也买不到的。

锦葵让石头把房梁上那一块色泽均匀、香气诱人,看起来最大最漂亮的腊肉勾了下来。仔仔细细从里到外的收拾了一遍,提着腊肉和两坛子米酒,去找村里的媒婆了。

石头刚过完十五岁生辰,且他情况特殊,少不得要比寻常男子多相看一些人家。提早给媒婆打好招呼,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站在王婆子家门前的锦葵,有点儿局促。毕竟她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虽不是给自己找人家相看,但也觉得有几分别扭。可想到石头上辈子,为了救被山石滑坡掩埋的自己,生生挖断十指。后来自己得救,石头却被永远的埋在上京的那条路上……

想起上辈子,锦葵紧了紧手中拴着腊肉的草绳,纤指紧收。为了石头,这点子不自在又算得了什么呢?

“叩叩。”

锦葵把手中的酒坛放到门口,轻轻敲起了王婆子家的大门。

王婆子推门看见一个妙龄小姑娘站在自家门口,心中有几分新奇。待看清来人是锦葵,再想到她家中境况,心中了然,也不由得高看锦葵一眼。为一个痴傻的义兄,能做到这份儿上的姑娘,谁不要说一句难得呢。

“是葵姐儿啊,快进来,快进来。”王婆子热情招呼锦葵,倒是没说什么让小姑娘不自在的话。

“王婆婆。”锦葵性子腼腆害羞,却还是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王婆子看着锦葵手中提着的物件,心里感叹她的不易。小姑娘还没出生爹爹就失踪,如今怕是骨头都凉了。自己跟着娘亲,一个捡来的痴傻义兄,娘仨若是好好过倒也不错,天可怜见的,没成想她娘亲前几年也得病去了。

王婆子想到这,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语气柔和地问:“是为了石头的事情吧。”

锦葵点点头,对着王婆子说:“王婆婆,您平日帮着留留心,有没有适合石头的女子。不挑什么,只要人品好,能待石头好,就行了。”

若是一般人家想给痴傻汉子说亲,可能真不太容易。不过若是石头……

王婆子想到锦葵阿娘厨艺甚好,当年给别人家帮厨狠赚了一些银钱,而且锦葵祖父当年还是村中先生,一年束脩十分可观。在她们村子,锦葵家绝对算得上是大户了。

王婆子想到这,倒是上下打量了锦葵一眼,又道:“这事儿你找我就对了,石头的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得好好的。”

锦葵听见王婆子这么说,心里安慰不少,放下手中的东西,柔声道别。王婆子拉着锦葵不欲收这礼,可锦葵再三坚持,倒也就不再推却了。

走出王婆子家的锦葵看着一蓝如洗的天空,觉得若她重活一场能让石头幸幸福福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那便是值了。

觉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的锦葵,悠闲的不得了。翻着厨房里备得满满的食材,想着晚上要给石头做些什么好吃的。是做一道石头喜欢的炙蛤蜊,还是做一道前几日石头念叨着想吃的油煎鸡呢?

要不两道都做了罢。

利落地处理好食材,拿出刚调制的料汁,均匀细致地抹在鸡肉上,待腌制入味后,再下入油锅煎至金黄。不多时,锅中热气蒸腾,香气四溢。

刚盛出的油煎鸡鲜香嫩滑,还没等到人品尝,便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声音:“阿葵,阿葵。你快出来看看呀。”

锦葵连忙放下手中事物,跑到厨房门口。石头人还没有进屋,粗哑的嗓音就传进了院子。

“阿葵,我捡了一个大东西,别人都吓跑了,只有我拖着他回来了。”石头的语气中带着兴奋和炫耀之意。

别人都吓跑了,不敢要?别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吧?

锦葵急慌慌的跑到小院中,刚至院门,就看石头提着一个人的双腿,那人背部着地,被石头生生地从地上拖入院中。

锦葵仅仅是看着,都觉得后背处如烈火灼烧般疼痛,她上前制止石头。待让石头把人抬入厢房,锦葵才发现这是一个身受重伤的青年。这青年伤得极重。浑身血迹遍布,面如金纸。石头还在好奇地戳来戳去,锦葵拉住石头的手,让石头去村里把柳大夫请来。

“阿葵,他是生病了吗?”

“他受了很重的伤,石头快去,不然这人救不活了。”锦葵面色苍白,若是家里有个不明不白的死人,到时候可怎么说得清呢。

石头看看面容严肃的锦葵,又瞅了瞅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青年。转身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多时连拖带拽的拉着柳大夫进了门。

年过半百满面白须的柳大夫被石头拽得一个踉跄,口里却很是慈爱地安抚石头:“好石头,不要急。”

石头呜呜咽咽的说了好些句柳大夫也没听懂的话,不等两人讲个明白,柳大夫便看见了炕上躺着的青年。柳大夫面色一变,急忙上前抓起少年手腕。

“你们怎么会收留这种人?”

柳述面色不虞,石头和锦葵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希望两人卷入什么危险之中。这人身上伤势奇特,并不是寻常损伤,看着更像是江湖人士寻仇所致。特别是此人左手,从小臂到手指,都被人生生捏碎,筋骨尽断。就是养好,这手怕也是废了。

锦葵把这人来历同柳大夫说了一遍,顿了顿又问:“柳爷爷,这人可还有的救?”

“我尽力罢,不过他这手,恐怕大罗神仙也治不好。”柳述轻轻摇头,都到这份上了,若是不救将来这人侥幸不死,那才是真正的隐患。谁也不知他到这村子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意识。

柳大夫拿出药箱中的银针,待施针敷药,再开方过后,都已是夜幕笼垂之时了。

不过好歹,这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寅时,锦葵就开始起身忙碌。用清水冲洗头一天泡得饱满发胀的黄豆,清洗过后再一盆一盆地端到院子里。辽东的春日气候适宜,清早虽有微风,但算不得寒凉。锦葵一身麻衣布裙,头戴靛蓝色印花头巾,虽还未及笄但也是一个姿色天然,明眸善睐的小美人。

谢望舒甫一出院子,就看见锦葵已经开始挑拣豆子、洗刷石磨……

谢望舒在锦葵家休养半年,如今除了左手的伤,身体已经大好。他垂目看了眼自己使不上力的手掌,目光沉寂。

锦葵看着站在厢房门前的谢望舒,心中不忍。自那日柳大夫救治后,告知他左手恐怕再也提不起力,形同残废后,谢望舒便是这一副寡言孤冷的样子。

“灶上煨着粥,锅里还有土芋饼,小菜在桌子上。谢大哥先去吃点早饭吧。”锦葵浅笑,纤纤细指指向厨房。

谢望舒仍是不语,只上前接过锦葵手中刷净的木桶,一声不吭地打水去了。锦葵微微叹息,这半年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跟石头两人同谢望舒也没有说上十句话。不过锦葵知道谢望舒只是不善言辞,人品心性还是好的,即便他身有不便,也仍每日帮着她同石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石头一醒来就跑去厨房唏哩呼噜地吃起早饭,边吃边朝着小院嘟囔:“阿葵,好吃。土芋饼甜的。”

锦葵浅笑,露出一对儿可爱的梨涡。她走上前对边吃边讲话的石头说:“吃饭时候可不能说话,容易噎着。待你吃完,去帮谢大哥打水吧,他拎着木桶走好半天了。”她怕谢望舒一只手提不动水桶,又不好意思回来跟石头说。

“我现在就去。”石头急吼吼地跑出去,锦葵在后面喊也喊不住。

不过片刻,石头就提着一个木桶进院,身后跟着谢望舒。谢望舒倒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此时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剑上刻着淡淡花纹,剑刃泛着冷冷白光。

“谢大哥找到了他的剑,在很高的地方。”石头面色激动,手舞足蹈的,水桶里面的水在他的动作下,洒出一片。

原来他是个剑客,可他的左手……

石头心智单纯自然不觉得怎样,锦葵却明白这对一个剑客意味着什么。不过看谢望舒神色如常,大概他如今也接受现实了罢。

待谢望舒吃过早饭,便开始日复一日地磨豆浆。这本是石头的活儿,可自从谢望舒身体好转,就把这活计接了过来,石头同锦葵推辞过很多次,可每日谢望舒都比石头起得早,一起来就默默地开始推磨。

三人在院子里忙活,锦葵切好昨日压成的豆腐,用篾盘装成一份份,待会要给村里人送去。再清点出村里人定的豆浆、豆干、豆皮数量,准备一会儿推车送去。

锦葵正往小推车上搬的功夫,门口传来一阵马儿嘶鸣。

还不等锦葵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石头激动中夹杂着兴奋的一声:“连生哥哥!”

连生从马背上利落而下,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石头,露出一个真心且畅快的笑容。身后随行小太监见状默默退后一步。

连生吩咐属下把车上礼物卸到院子中,自己便同石头话家常去了。锦葵看着一脸笑意的连生和高兴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石头,自己也捂嘴笑了起来。

连生见锦葵走近,点头致意,温声道好:“阿葵姑娘。”

距他们离开已有一年半,锦葵和石头身量见长。之前的小姑娘褪去稚气,倒有些袅袅娉娉一顾倾城的样子了。

“连生,好久不见。”锦葵柔柔浅笑,没想到大家竟还有能再相见的一天呢。

“是呀,好久不见了。”

自连生进院,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推磨的谢望舒。连生不是锦葵石头那样单纯质朴之人。甫一眼他便瞧出眼前这人不简单。偌大的石磨就是天赋异禀的石头也要双手才能推动,这人单手推磨毫不费力,应有功夫在身。且自他进院后,这人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这一切同他无甚关系。

不过锦家出现这样一个人,倒是让连生生起几分好奇之心。

石头对连生带来的礼物充满兴趣,抠出一个个小洞往里看,如同孩子一般。连生见状便使辛清和荣寿拆开木盒,把它们拿给石头玩。

连生给锦葵带了些京中有名铺子的胭脂水粉、绫罗绸衣。为石头准备了一些奇玩巧物。石头爱不释手,每一个都舍不得放下。

锦葵看见这满地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对连生说道:“这也太破费了。”

“主子一直念叨您和石头呢,你们救了主子的命,只这点子东西怎么算得上破费。”

越在京中待得久了,也就越想念在辽东生活的那段时日,虽不过短短十几天,却也让人怀念在心。

因连生来访,锦葵心里高兴得紧,整个人都显得欢快许多。

只是村里人定了好些豆货,她准备把村里人定的东西送去,再回来好好招呼连生。

锦葵双手刚放在推车上,就被连生制止。连生拦住锦葵,吩咐身边的荣寿,对锦葵道:“让他推吧。”

锦葵推辞不过,对着推车的荣寿柔柔道:“那就多谢小先生了。”

“应该的,姑娘可折煞我了。”

二人推车,缓步离开院子。

石头同连生在院子里玩耍交谈,谢望舒仍如入忘我之境一般磨着豆子。

锦葵把东西送得差不多,只剩下村长家的一份豆干和一块鲜豆腐。因着村长家同锦家一个村东头,一个村西头,所以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后,锦葵才同荣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待村长媳妇刘大娘把锦葵和荣寿迎进屋子,锦葵面色便骤然一变,血色尽褪。

怎会是他?

村长家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身形容貌应当年至不惑。面上留着短须,双眉尾散,两耳无弦,眼神精明之中透着一份计算。

锦葵双手微微发抖,她不知这人,竟与村长相识,更不知这人上辈子是不是……也这么早就到了辽东。

那中年男人抬眸,眼光微闪。

只是他的目光没有望向锦葵,看着的却是锦葵身后的荣寿。

锦葵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村长家的,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浑浑噩噩。一会是上辈子在京中锦府的场景,一会儿是眼前连生同石头的欢声笑语,她愣怔怔地剁着腊肉。谢望舒同连生都看出锦葵的异样,连生低声询问荣寿,荣寿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谢望舒走进厨房,拿过锦葵手中的菜刀。锦葵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谢望舒。

谢望舒低声道:“腊肉剁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锦葵看着菜板上的腊肉,方回过神。本想做一道腊肉炒番椒,可眼下腊肉已经被剁成了肉馅,一抹薄红抹上脸颊,锦葵连忙说:“做道点心大包吧。”

回过神的锦葵又开始急忙忙的和面配菜,谢望舒默默为她打着下手。

连生虽然不认识谢望舒,但谢望舒倒是知道连生是何人,他在灵翰堂的时候,没少跟东厂打交道。谢望舒眉目低敛,没想到在辽东这偏僻村庄,竟能遇见东厂的掌刑千户连生连大人。

看来辽东是不能再待了。

一时间厨房中两人都沉默不语,只余下或叮叮当当或油锅滋滋作响的声音。

心绪渐安的锦葵,做了十几道菜,又从地窖中搬来两坛度数不高的果子酒。同连生几人吃喝谈笑,开心不已。饭毕,安排好连生三人住处的锦葵,一个人坐在小院石凳上,呆呆的看着门口。

她不知孙坚白上辈子就在此时来了辽东,还是这辈子有什么变故。想起今日在村长家见到的中年男人,锦葵双手紧握,隐隐感觉有阵阴寒之意。上辈子带她入京的,就是这个大伯父的幕僚孙坚白。当年他同她说在京中还有一位亲伯父,看她无人照顾,便想要接她入京。她问询过村长,得到肯定便一头答应了。

她欣喜于自己还有亲人在世,便安排村长照顾石头,她想着若是自己在京中安稳下来,再来接石头入京。因着迫切想要进京,她同孙坚白赶在雨季就开始上路。

石头偷偷跟在马车后面,跟着她们走了两日的路程,没想到连日大雨,让山石卸了劲。刚过泰安村走上山道时便遇上山石滑坡。她同孙坚白还有锦府下人,都被压在山石之下,好在山脚下有个土地庙,同山石形成斜角,她们才留得性命。她重见天光时,只见石头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满脸血污,十指尽断。

石头太傻了,他就那么挖啊挖,挖到指甲崩裂,挖到看不见双手的骨和肉。好像不知道疼,就那么一直挖,直到看见她。

那场景直到如今,都如附骨之蛆,让她忘都忘不掉。

她时常想起石头那日,哭得像花猫一样的脸,和说句话就要吐出一口血沫的嗓子。

石头本不用死的。若不是孙坚白非要石头去那坑洞中,拿一个什么劳什子的密函,石头也不会被二次塌陷困死在里面。

锦葵捂住双眼,若是她当时坚持,坚决不让石头下坑,石头不会死。

若是她当时不跟孙坚白入京,石头不会死。

若不是她对那个远在京城的锦府抱着些什么姊妹相亲、亲人呵护,狗屁一样不该有的肖想。

石头不会死。

锦葵一直在小院中坐到月明星稀之时,她抬头看着漫天星光,不知在想什么。

谢望舒站在锦葵身后,静默无声。直到锦葵回过神,才轻咳一下。

“谢大哥?”锦葵有些疑惑,夜深了,怎的谢望舒也没有睡。

“我明日便走了。”

谢望舒本没想过会在辽东呆这么久,他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他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即便没有连生这档子事,他也该走了。

“这……你走了石头会想你的。”虽不舍,但她没立场挽留。

“若你我他日有缘相见,我必报答石头同你的恩情。”谢望舒言语虽平淡,神色却是再诚挚不过。

“不必,不必。”锦葵惊慌摆手,少女明媚的小脸上浮现一分局促。

当日虽然觉得谢望舒身份有异,但这半年多相处下来,她知道谢望舒乃天生少言寡语的性子,但对她同石头从来都以真心相待。

锦葵望着谢望舒只身一人身无长物,手里只提了把剑,便开口问道:“谢大哥今夜便走么?”

谢望舒点点头。

“不如改日?今个已经夜深了,何况还没有准备行李呢,还有路上的吃食,盘缠……”

“我自有准备,阿葵无需担心。”

谢望舒说完,唇角现出一个浅笑。谢望舒剑眉星眸,本身就是很有压迫感的长相,平日神色淡漠,便更显冷然英姿,今日这一笑倒是彷若初雪消融,多了丝人气。

锦葵点点头,语带哽咽:“那谢大哥你多保重。”说完又粲然一笑接着道:“若是下次再受伤,我还让石头拖着你的腿给你拖回来。”

谢望舒听见这话,也淡笑出声。

走出锦家的谢望舒,回眸望去,门前布衣少女轻轻挥手。

谢望舒看着远处渐渐融入夜色的少女,转身离去。

若他此去可平安归来,那便……

一大早知道谢望舒离开的石头,哭闹不已。若不是连生用好些个奇巧物件哄着,怕是要一直哭到晚上。锦葵心中的不舍也被石头这番动作,搅得消散大半。要是连生离开那日,石头怕不是要哭成个泪人。

“如今主子到天冷的时候,便还要抱着那水袋呢。”

连生露出一个春光明艳般的笑容,自吕柏死后,自家主子问鼎东厂之主,连生也活得肆意了许多。

“他是畏寒得紧,今儿我去村里再收块皮子,做个大点儿的给他吧。”锦葵也跟着偷笑,圆圆的眼笑成一弯皎月。

“那可就有劳阿葵了,主子知道定会高兴。”

连生此次本是为了正事而来,汪淮自坐上东厂提督之位,恨不能每日俾夜作昼。自是不可能再来辽东,今年这去辽东都指挥使司的任务便落在了他的头上。他离开时汪淮曾特意提过,让他来锦家一趟。

锦葵笑着应是,站起身便准备出门去村子里走一趟,看看谁家有那上好的皮子。上次那水袋赶得急,做工也不甚精致,这次再做,就做个大些、厚重些、结实些的吧。

锦葵抬步向门口走去,便看见孙坚白直挺挺站在远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同连生,若有所思。

孙坚白自辽东回到锦府,便去寻了锦元良。锦元良官居三品,时任中书省参议府参议。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一个三品官职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如锦元良这种白身,毫无家世背景之人,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也是需些手段的。

孙坚白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效忠的顶头上司,不得不感叹一句,此人好运道。

锦元良乃泰和十三年圣上钦点状元郎,只不过这状元身份水些罢了。

当年实至名归的状元本该是登州府一位颇有才名的少年进士。可圣上言那少年名字不甚吉祥,便当场驳回,点了锦元良为冠。若只是这一遭,孙坚白也只会道一句有运气,可后面锦元良被当朝正二品右丞席德庸榜下捉婿,取了个真正高门大户的世家嫡女,这就惊破了众人的脑袋了。

锦元良如今不过三十有五,虽岁至中年,但通身一派潇洒倜傥、风流不凡之气。且多年来,他行事拓达、八面圆通。又有个官居高位的岳丈,来日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孙坚白收拢心思,对着锦元良道:“此次辽东之行,除了给老太爷迁坟,还遇见一个稀奇事儿。”

“哦?何事?”锦元良端坐主位,对自己这位幕僚倒是有几分敬重。

“此次前去,我竟看见葵姑娘同东厂掌刑千户在一起。”

“你是说……”锦元良坐直身体,眉峰微厉。这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气息陡然肃正起来。

孙坚白点点头,又道:“二人举止亲密非常,连千户对她很是看重。”

锦元良摸了摸书案上洁白细腻的洒金纸,和蔼道:“葵姐儿一个人远在辽东着实不妥,她如今还有一年便及笄了罢。我修书一封,你带她回京,来日也能在京中找个好婆家,总比在那偏远苦寒之地强上百倍。”

“是该如此,她一介小女子生存不易,若是大人不给些庇护,岂不妄作长辈?”

“只是苦了先生,刚回京便又要走一趟。”

“属下该做的。”

孙坚白禀告过后,便离开锦府书房。待走至芙蓉阁,看着满院奇花异草,争相斗艳。不由有几分怅然若失。人之一生,运道好,那洪福便真是挡也挡不住。

连生同孙坚白回京不过差了一两日,此时与汪淮二人同站在清幽宫前。圣上宣召二人来此,自己却在殿中久久无声,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汪淮站在寝殿前,看着眼前绿意葱茏、轻盈摇曳的柳树,面色沉静。

连生见状上前低语:“阿葵姑娘给主子备了好些回礼。”

汪淮收回视线,看着连生,语气带着一丝愉悦:“她二人可还好?”

连生见汪淮神情怡悦,语气恬淡,便回:“都好,两人都还惦记着主子,盼着主子何时能去辽东看看她们呢。”

“啧,这可不容易。辽东……实在是太远了些。”

二人说话间,愉妃寝宫内传来泰和帝传召,汪淮同连生两人走进寝宫,殿内满地废弃木屑、木料。一个等人高的雕像立在正殿中,案头小几上摆着精美异常的方形镂空木匣。泰和帝左手拿着半圆刀,右手轻轻抚着雕像,对走进的二人问道:“汪淮,你说朕这新作怎么样啊?”

汪淮抬眼看了下眼前的木雕,泰和帝雕的乃一九宫仙女腾云飞升之作。从原木直到成品,需经历过绘图、雕刻、打磨上光。其流程极其复杂,怪不得泰和帝半年没上朝,原是又有了新的作品。

“回陛下,此物巧夺天工出神入化,可为传世之作。”

泰和帝听罢,挥挥手:“无趣,这恭维朕都听腻了。”转头又对站在汪淮身后的连生说道:“连千户,你说如何啊。”

连生毕恭毕敬,沉思片刻说:“回陛下,这九天仙女栩栩如生,肌理细腻骨肉匀称,堪称神作。只不过……”

“哦?只不过什么?”泰和帝听见连生回话,不仅没动怒,反而把目光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作品上,细细端详。

“只不过这玄女所披仙绫,厚重了些。”

泰和帝仔细瞧过后,开怀大笑:“果真如此,连千户有眼光,赏!”

说罢,泰和帝又拿起手里的角刀忙碌起来,汪淮二人只得退下。

小姐丫鬟的花怎么养好了2

《娇养》

作者:慕如初

简介:

娇软笨美人×外表温润如玉,实际上腹黑狠厉的太子殿下

小时候阿圆逛庙会,不慎与家人走散,是个好心的大哥哥送她回家。

那个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呐,俊朗清隽,皎皎如天上月。

大哥哥说他寄人篱下命运悲惨,甚至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但他人穷志不短,立誓要成为人上人。

阿圆心疼又感动,鼓起勇气安慰他:“大哥哥别难过,阿圆存银钱养你。”

也就养了两三年吧,结果大哥哥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

阿圆:QAQ 我感觉我养不起了。

仆从们惊讶地发现,自从他们殿下遇见褚姑娘后,就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阴郁狠厉的少年。

他喜欢逗弄小姑娘,还亲手给她喂糕点;

教小姑娘读书写字,送许多精美华服让她穿得可可爱爱;

甚至,小姑娘受委屈,他耐心帮着擦眼泪后,暗暗地收拾了人。

有一天,小姑娘凶巴巴道:“沈哥哥说自己寄人篱下还欠了许多债,怎么总是挥金如土不知俭省?往后可莫要如此了。”

仆从们冷汗:“不得了!居然有人敢管他家殿下!”

可悄悄抬眼看去, 他家殿下竟是眸子含笑,无奈应了声“好。”

后来,谁人都知道东宫太子萧韫有颗眼珠子,宝贝得紧。然而一朝身份掉马,眼珠子生气,他愣是哄人哄了好几个月。

小剧场:

太子恢复储君身份的第二年,宫宴上,皇帝有意为太子择妃。

候府家的小姐明艳,公爵家的姑娘端方,个个貌美如花,含羞带怯。可太子殿下却突然起身,走到个五品小官之女跟前。

他神色宠溺:“阿圆,过来。”

精彩节选:

初春,杏花雨微凉,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河畔青柳下,站着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她肤色瓷白,面颊红润,肉肉的小脸,显出两个梨涡。

梨涡可爱,衬得小姑娘也可爱,配着一双墨玉般晶莹剔透的眸子,就这么乖乖巧巧站着时,任谁都要回头看两眼。

阿圆背着个布袋,不停地往人群里张望。

她原本是跟母亲来万寿寺上香,但一刻钟前,她跟母亲走散了,便跟婢女宝音到处寻人。

今日恰逢庙会,路上行人颇多,摩肩擦踵,阿圆走得慢不说,还总是被挤得踉踉跄跄。

婢女不忍,索性寻了块空地让她站着等待。

“小姐站这歇会儿,奴婢过去那边看看。”

阿圆点头,声音清亮甜软:“知道啦,我待在这等宝音姐姐。”

等了片刻,实在无聊,她从布袋里掏出颗糖果。

刚剥开纸欲放入口中时,被旁边的人不小心撞了下。糖果掉地上,随即骨碌碌地滚进了湖中。

“啊呀”阿圆蹙起秀气的黛眉。

正想抬眼去看看是何人撞她,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回避!莫冲撞景王车架!”

听见“景王”二字,阿圆顿时就来了兴致,跟着人群边退,边朝路中央望。

有人见她垫着脚摇摇晃晃地看得起劲,便逗道:“小姑娘,这可不能看呀。”

“为何?”阿圆不解。

“贵人出行,可不许乱瞧,免得”那人比了个抹脖颈的手势。

恰巧此时一队穿着玄色铠甲的护卫策马而过,铁甲刀柄相撞,发出冷冰冰的声音。

阿圆脖颈一缩。

遗憾地嘀咕:“怎么连瞧都瞧不得,景王莫不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那人哈哈笑。

很快,景王的车架离开,人群松散起来,阿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得走出了老远。

她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寻回去,边听前头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谈话。

“适才我看见景王了,长得可真俊。”

“废话,景王乃大塑第一美男子,自然是俊的。”

“他还对我笑了呢。”

“你白日做梦不成?景王是何等清贵人物,又岂会对你笑?”

阿圆跟在后头,默默附和点头。

人人道景王龙章凤姿、气度不凡,模样更是悦怿若九春,磐折似秋霜。若不是被废黜,如今恐怕是东宫里身份显贵的太子爷。

当然,太子也好景王也罢,阿圆不在意这个,她只看脸。

但景王长年居于府中,鲜少露面。今日出行,难怪要带这么多护卫,不然,以这些女子们的热情,岂不是连景王的车顶都得掀翻?

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从布袋里又摸出块糕点,边吃,边继续听这几个女子说话。

“景王虽还未及冠,但也到了选妃的年纪了,你们说会花落谁家?”

“还能花落谁家,依我看,高门女子不一定嫁,低门女子想嫁也够不着。”

因为身份就摆在那,不尴不尬的。

“我看不一定,就凭景王的风姿,想嫁的女子多的去呢。”

“嗨呀,你怎的这么肤浅?”

那女子羞红脸,啐了同伴一口:“反正是我,我铁定会嫁的。”

“得了吧,再如何都轮不到你我。况且”那同伴小声道:“你没听说他一直不肯娶妻,是因为靖海侯府的那位么。”

“兴许过不久,那位还俗回来就当景王妃了呢。”

话至此,几个女子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就转了其他话头。

阿圆也咕咚一声,嘴里的糕点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万寿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长年香火鼎盛,每年浴佛节时,太皇太后皆要前往寺院吃斋念佛。

而今日庙会更是人多,还未到寺院,路边摆起了各色小摊,摊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此前这条路上被堵得水泄不通,褚夫人没法子,只好弃车而行。可走没多久,发现自己跟小女儿走散了。

她膝下就两个女儿,大女儿褚琬在国子监读书,聪慧伶俐人人称赞。但小女儿褚婳,才学平平,没什么出挑的本事,连性子也是温温吞吞的,还爱吃。

唯一能看的也就那张脸了,胖是胖了点,但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假以时日瘦下来,想必了不得。

小女儿去国子监读书肯定不能够,但慧香书院或许还能争一争。

慧香书院是京城最好的女子书院,只不过听说今年录取的名额有限,各家夫人们都牟足劲要送女儿进去,委实艰难。褚夫人便想着来求一求菩萨,回头多捐点香油钱,兴许菩萨显灵也说不定。

却不想……

“庆安,”她问小厮:“你最后见小姐是在何处?”

庆安回道:“夫人,小的见小姐站在首饰摊子前挑选珠花。”

“那我们再转回去找找。”

这边。

阿圆没走多久,就遇见折回来的婢女宝音。

“小姐适才去哪了,奴婢差点以为把小姐弄丢了。”她拍着胸脯道。

“没丢呢,”阿圆问:“宝音姐姐看见我娘了吗?”

宝音摇头,说:“这里人这么多,实在难找,不若我们等一会,兴许夫人和庆安会找到这里。”

两人打算去茶寮里喝碗茶歇息,但今天人多,茶寮里都坐满了人,她们等了会仍没人起身。

宝音指着不远处的大树下,说:“小姐,我们去那边如何?”

阿圆点头。

主仆俩沿着小路过去,走了没多久,阿圆突然踉跄了下,身子一歪就栽倒在地上。

“小姐?”宝音赶紧跑过去扶她。

阿圆捂着脚踝,疼得眼泛泪花:“宝音姐姐先别碰我,疼着呢。”

“哪疼了?奴婢看看。”

宝音挽起阿圆的裤腿,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来。

阿圆刚才走路没看脚下,踩进石坑,崴脚不说,骨头也撞上尖锐的石子,竟然还流了血。

她脚白,血沾在上头,显得触目惊心。

宝音急得不行,抬眼四处望了望,这才发现她们走得偏僻,想喊个人帮忙都不能。

“奴婢先用帕子给小姐包扎。”她飞快从袖中取出条帕子系上去,但没一会,帕子上也洇了血,且越来越多。

“怎么办啊?”

宝音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慌得不行。

倒是阿圆较为淡定,还撑着手往舒服的地方挪了挪屁股。

慌了片刻,宝音背过身:“小姐上来,奴婢背您回去。

但宝音瘦弱,背了一段路,自己累先不说,走得也很慢。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宝音望了眼不远处的茶寮,说道:“小姐,一会您在那坐着等奴婢,奴婢去喊夫人过来,可好?”

宝音去了,临走前还拿了几个铜板给摊主,让她帮着照看阿圆。

可阿圆等啊等,等得太阳快下山了,宝音也没回来。

茶寮的客人越来越少,路边很多摊贩也开始陆陆续续收摊。连茶寮女掌柜也问了好几回:“姑娘,你家大人何时来?”

阿圆摇头,闷闷地望着路上行人脚步匆匆。

“唉!”

她撑着下巴叹气。

小小年纪,又长得玉雪可爱,这么苦大仇深地叹气,把女掌柜逗笑了。

“行吧,那我再等一刻钟,若是还不来,我真得收摊了,我家中还有幼儿等我呢。”

阿圆点头,蔫蔫地趴在桌上。

过了会,外头突然行来一人,进门就问:“可还有茶?”

“客官,小人准备打烊”

话没说完,那人抛了一锭银子过来,说:“劳烦再煮一壶,我家公子要喝。”

阿圆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门口站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他着了身月白长袍,眉目俊朗斯文,如玉一般灼灼耀眼。

察觉她的视线,他缓缓掀眼。

眸色温润却淡漠,少顷,唇角散漫地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小丫头,看什么?”

阿圆一愣,才发现自己居然盯着看了许久。

她傻傻地点了下头,随即觉得不妥,又慌乱地摇头。而后感到这样不礼貌,一时不知所措,窘得脸都红了。

索性赶紧低下头去。

她听见那人轻笑了下,声音很好听,像隔着一层丝绸传入耳中,温柔且低沉。

如是,越发地令阿圆头重如千斤。

她已经十一了,十一的姑娘家盯着旁的男子看,说出去都臊人。

阿圆是个有羞耻心的姑娘,手指扯着衣角,暗自后悔。

但很快,她发现门口的男人身形动了动,然后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阿圆预感不大好,果真,下一刻他就在她对面坐下来。

坐下那一瞬间,带来了股香味。好闻是好闻,但就是气势有点迫人。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同时暗恼,他为何要坐这?莫不是还想促狭她?

阿圆就这么跟个鹌鹑似的怂了会,见那人静悄悄地不再说什么,便松了口气。

她悄悄抬眼,这才发现周边的桌椅板凳早被掌柜收走了,独独只剩她这一桌。

原来他不是故意坐她对面,倒是她错怪了人家。

只这么短短的一会工夫,阿圆心情几经变化。最后纠结,自己是不是得说点什么,毕竟她失礼在先。

她视线小心翼翼地移过去。

这人侧身端坐着,手上执了把白玉香纸扇,半展开。扇骨轻敲桌面,像是在想事情。

看着看着,阿圆胆子肥了点,视线又移到他脖颈那一片地方。

衣领也不知是什么布料做的,轻柔且细腻,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像山巅落了一层雪。

他脖颈结实,却并不显粗犷,而是那种斯文秀气的结实。

她见过爹爹还有庆安以及别的男子的脖颈,都没这么好看的。

连皮肤也没他白呢。

皮肤白的人似乎穿什么都好看,就这么件简单的月白锦袍,上头只有银花刺绣。如此,竟也流露出一股矜贵气质。

这人真是好看呐!

跟话本子里面的神仙一样!

她想!

突然,对面的人转过头。

阿圆吓得大跳,来不及躲避,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跟他撞上。

时间静止,只有风凌乱地吹过,吹得阿圆紧张又羞愧。

他先是捉住她目光,定定地审视了会,而后渐渐眯眼。

片刻后,眼角漾开了点笑。

“又偷窥哥哥?”

“……”

“哥哥长得好看?”

阿圆这回老实点头。

“小色胚!”他说。

轰的一声,阿圆脑子里炸了,一同炸的还有身体里流窜的血液,这会儿全部集中在脸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我我我我才不是!”阿圆又羞又怒,说话都不利索。

说完,眼眶都有点红起来,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水润光亮,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偏偏眼前人坏得很,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瞧她。

他唇角半弯,神色饶有兴致,真真是气人得很。

还说:“是你自己承认哥哥好看,还看了很久。”

“看很久就是色胚?我家隔壁的旺财也好看,眉清目秀的,我每回经过都要多瞧几眼呢。”

话音一落,站在不远处的人噗呲笑出声来,就是丢了锭银子给掌柜的那个男人。

但他很快就忍住了。

月白锦袍的男子也不恼,反而平静道:“小丫头不老实。”

阿圆冤枉!

她怎么就不老实了?她乖乖巧巧地长大,街坊邻居们都夸她是个好孩子呢。

可这人说她是小色胚,还说她不老实。

阿圆委屈,这一委屈,泪珠子断线似的落下来。

“……”

萧韫怔了怔,竟不知眼前的小姑娘这么不禁逗。

这下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朝下属那边看去,但下属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势必要把自己当空气。

默了片刻,萧韫道:“莫哭,我与你说着玩的。”

可阿圆不理他,眼泪一出来,就有点收不住。哭得无声无息,长长的眼睫湿哒哒而凌乱,红润的脸颊上落了两行清泪,模样颇是可怜。

萧韫头疼,敲扇骨的动作也停了。

“呜呜呜”

阿圆今天本来崴脚疼得很,又迟迟没等到宝音和娘亲,原本三分委屈因他这句话,涨到了十分。

茶寮女掌柜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好茶也煮好了,端过来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小姑娘在此等她母亲等一天了。”

萧韫动作稍顿。

“她脚受伤走不了路,婢女把她放这让我看着,说是去寻她家人过来。但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她家人都还没来。”

掌柜望了望外边,说:“眼看天快黑了,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也不敢说,人家小姑娘都这么惨了,公子您就积点德吧。

阿圆呜呜咽咽地,还一边点头附和掌柜的话。

看得萧韫好笑。

“罢了,哥哥给你赔罪可好?”他问:“你娘在何处?哥哥带你去找。”

“真的?”阿圆抬起头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含着欢喜。

“嗯。”

萧韫提壶倒茶,给自己倒了杯,也给阿圆倒了杯。

这举动被一旁的下属看到了,惊得不行,赶紧走过来:“公子,让我来。”

“无妨。”萧韫挥退他,继续道:“想必你家人有事耽搁了,这样,你告诉哥哥家住何处,哥哥直接送你回去。”

“可我娘在万寿寺上香呢。”

“这可未必。”萧韫说:“兴许你娘这会在找你,我们现在过去万寿寺未必碰见你娘。”

“那怎么办?”阿圆此时眼泪也不流了。

“你放心,我会让人在这守着,万一你家人寻过来,就会告诉她们你已被我送回家中,这样省得大家无头苍蝇般乱找。”

阿圆一想,这个法子好,随即点头。

说回宝音去寻褚夫人的事。

宝音把阿圆安置在茶寮后,径直去万寿寺寻人,但她身上没银钱,雇不起轿子,只得爬台阶上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爬完三道天门的台阶,又在寺院里到处寻人,最后还是问了个洒扫的僧人,才得知褚夫人已经下山了。

宝音无法,来不及歇息片刻又爬下山,这般折腾了许久,才见到褚夫人跟赶回来的庆安。

两人问她小姐在哪,宝音又累又急,说小姐脚受伤了,在茶寮等她们。

于是一行人就赶紧往茶寮而去。

可等她们终于到地方时,哪里还见茶寮的影子,路上空空荡荡,人影都没几个。

宝音顿时大骇,瘫坐地上哭起来:“完了完了!我将小姐弄丢了!”

褚夫人也大惊失色,正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有个墨衣男子上前来。

“夫人可是褚姑娘的母亲?”

“正是。”褚夫人目光希冀,紧紧盯着他。

“夫人莫急,”他说:“褚姑娘已经被我家公子送回贵府,想必此时应该到了。”

“嗨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褚夫人大喜:“敢问你家公子是何人?我定要好生谢他!”

这边,萧韫送阿圆回家的时候,已是天擦黑。

阿圆家住在城西,城西大多住着平民百姓,以及一些官职低的人家。宅子密集,一家挨着一家,越往西走,道路越窄。直到走到梨花巷路口,萧韫的马车才停下。

车夫为难道:“公子,前头过去不了。”

萧韫的马车太大,梨花巷狭窄,而且路两旁还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马车里,阿圆第一次坐这么奢华的马车,整个人晕乎乎的,也不明白外头车夫说过不去是何意。等萧韫掀帘瞧了眼,跟她说在此下车时,她愣愣地点头。

只不过,如何下马车就是个难题。

阿圆脚崴得不轻,自己走不了,也不能单脚跳,那模样怪难看,阿圆不肯。

此前上马车时是茶寮女掌柜将阿圆抱上去的,这会儿没有女掌柜,只有两个男人。

阿圆蹲在车沿上发愁。

萧韫跟车夫交代完事,转头见她还蹲那,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下来吧,前头便是你家。”

阿圆盯着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脸红了红。

所幸这会儿暮色笼罩,看不出什么。

萧韫见她迟迟无动作,挑眉:“莫不是想让我抱你下来?”

他似乎还真考虑了下,很快道:“也罢,抱你就是。”

旁边车夫听闻此,赶紧走上前:“公子,还是小的来吧。”

“无碍,一个孩子而已。”

阿圆努了努嘴,小声地反驳:“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什么?”

萧韫那边伸长胳膊,等她。

阿圆羞臊,又不好意思把适才的话再说一遍,只得道:“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

萧韫一怔,随即闷闷地笑起来,笑声细细密密地从他喉中传出,连胸膛也跟着震动。

过了会,他停下,垂眼打量眼前才齐他胸膛高的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头。

“那你想如何?”

“……”

阿圆也不知如何,但又不能僵在这儿,旁边有人家探头出来瞧热闹呢。

想了想,她伸出两根肉嘟嘟的手指,扯上他衣袖。

阿圆扯着他袖子,借力挪脚下车,然后又借力缓慢地沿着梨花巷往家走。

自在倒是自在了,不过这种走法,实在慢得跟乌龟一样。

而且,还疼脚。

终于,这么走了会,萧韫倏地从她手里抽出袖子,然后往前一步蹲下。

他道:“罢了,哥哥背你回去。”

“我我我……”阿圆涨红脸。

萧韫好笑地转头睇她:“你一个小姑娘,怎如此多规矩?”

不等阿圆反驳,他又道:“你快些吧,再耽搁下去,哥哥就得饿肚子了。”

“……”

踟蹰片刻,阿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爬上去。

萧韫将人背起,直直地站了会,说:“不想掉下去,就攀牢了。”

阿圆赶紧双手攀住他脖颈。

这么一靠近,他身上的香气就更明显,悠悠绕绕地往阿圆的鼻子里钻。

这香气入鼻时略霸道,而后渐渐变得清凉、凛冽,与他温润的气质极其不符,却又意外和谐,似乎他天生就该是这种人。

矜贵,清冷,看似温和,却让人高攀不得。

她悄悄地把脸往后仰,尽量让香气淡一些。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么闻男人身上的气味怪害臊的。

尽管她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屏住呼吸,但还是被萧韫发现了。

他奇怪地转头:“小丫头,你作甚?”

“我……”阿圆憋红着脸,不知如何解释。

倒是萧韫单手托着她,然后抬起袖子闻了闻:“我身上有味儿?”

“嗯。”

阿圆胡乱点头,以此掩饰内心窘迫。

“什么味儿?”

“说不清,就是怪怪的。”

话落,也不知是他不高兴了还是怎么的,就突然不说话了。

萧韫脚程快,背着人没一会就走到梨花巷尽头,然后拐进南清街。

南清街左边第一个宅子就是阿圆家,此时正好遇到刚下职归来的褚大人。

“爹爹。”阿圆喊。

褚文耀转头,见有个高大的男人背着自己闺女,他吓了大跳。

“阿圆,这是……”他懵了会,问:“怎么回事?”

萧韫走过去,将人放下后,行了个晚辈礼,说道:“褚姑娘不慎在庙会走失,又伤了脚踝,晚辈正好路过便将其送回。”

“啊——”褚文耀回过神,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下意识地回礼过去:“多谢这位公子。”

他赶紧把女儿接过来,检查了下脚伤,而后道:“不知公子贵姓,家住何地,褚某定当登门道谢。”

“不必,举手之劳。”

褚文耀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有些事总会看点眼色。观这位公子衣着配饰,想必非富即贵,人家不想透露姓名也情有可原。

便拱手道:“如此,实在多谢公子,他日公子若有需要,褚某定尽力相报。”

萧韫颔首,正欲走,却听到个清脆的声音喊他。

“大哥哥?”

“小丫头还有何事?”萧韫回头。

“大哥哥是阿圆的恩人,阿圆想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萧韫默了下,笑道:“鄙人姓沈,单名一个霂。”

阿圆甜甜地笑起来,朝他挥手:“沈哥哥再见。”

萧韫勾唇,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褚夫人匆匆赶回来了,见女儿完好地站在跟前,心下松了口气。

阿圆的伤不算严重,就划破了道浅浅的口子。只不过因崴到了骨头,大夫说得好生休养半个月。

是夜,照看好女儿睡下后,褚家夫妇俩回房说话。

“我总觉着在哪见过那人,但想不起来。”褚文耀说。

“京城贵人这么多,姓沈的也多如牛毛,即便见过也不奇怪。”褚夫人道。

褚文耀伸直双臂让夫人宽衣,点头道:“也是,不过今日见的这位公子真是不一般。”

“怎么说?”

“气度、品性可谓千里挑一,不,万里挑一。也不知是哪个沈家的公子,婚配与否。”

褚夫人笑骂:“还未上榻你就开始做梦了?”

“我想都想不得了?”褚大人道:“我女儿这般好,以后夫婿自然也不差。”

簌雪院。

父母走后,阿圆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望着床顶的刺绣发呆。

大哥哥长得真好看,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像天上月亮似的。

大哥哥人也好,把她送回家,而且还背

想到这里,阿圆脸颊又忍不住红起来。

自从她十岁之后就没让人背过了,连她爹爹都不许呢。她都是个大姑娘了,那人就不害臊吗?居然主动说要背她。

还让她攀着他脖颈,甚至下马车时还想抱她。

这人!!!

阿圆越想,脸越红。

但过了会,她突然想起大哥哥那句“一个小孩而已”。顿时,泄气地翻了个身。

“小姐怎么还没睡?”

正巧这时宝音进来添灯油,问道。

阿圆拧眉迟疑了会,爬起来:“宝音姐姐,我看起来像个小孩吗?”

宝音一愣,笑道:“小姐分明就还是个小孩啊。”

“……”

阿圆躺倒回去,怅然地继续望着床顶,嘀咕:“可我十一了啊,算虚岁已经十二了。”

“小姐莫担忧,”宝音安抚道:“夫人说了,有些女孩儿抽条会比较晚。眼下小姐胖些看不出年纪,但再过两年定能出落成个小美人。”

“哦。”

阿圆慢吞吞地把被子提高盖住自己。

宝音无奈,走过去劝:“小姐怎么又蒙头睡,这样睡对身子不好。”

阿圆迅速转身,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蚕蛹,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喜欢这样,这样睡舒服。”

“可这样睡不能长高。”

“真的?”

阿圆露出脸。

宝音点头:“小姐不是想快些长大吗?”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阿圆哪处死穴,她骤然停下,目光躲闪地反驳:“我何时说过想快些长大了?”

宝音也不揭穿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年少慕艾,平日里话本子看多了,难免会萌发其他想法。

她道:“总之,小姐从现在起得改改习惯,一来有利于长身子,二来日后嫁去夫家,若还是这么睡会被笑话的。”

“宝音姐姐,”阿圆臊得慌:“好端端的说什么嫁人呢。”

她缓缓松开被子,嘴上却道:“我可不想这么快长大,也不想嫁人,这话以后可莫说了。”

“好好好,奴婢错了。”宝音好笑。

等宝音出门后,阿圆转身面对墙,双颊发烫。

对了,大哥哥说他姓沈,单名一个霂?

沈霂,细雨霂霂度春华。

这名字可真好听!

景王府。

萧韫回到房里换了身衣裳,下属陈瑜跟进来禀事。

“王爷,属下已按您吩咐跟褚家夫人说……”

突然,一件月白袍子丢过来,陈瑜下意识接住。

“闻闻。”

萧韫走到盆架旁洗手,声音冰冷而淡薄。

陈瑜不明所以,低头嗅了嗅,一脸茫然。

“闻不出味?”萧韫掀眼,带着点凌厉:“连个小丫头都能闻出来,你们却……”

陈瑜赶紧跪下:“王爷恕罪,此事是属下疏忽。”

“疏忽了什么?”萧韫走过来:“一个小丫头的嗅觉便如此灵敏,若今日遇到的是其他人,难免不惹人生疑。”

陈瑜头垂得低低的。

“事情处理好了?”过了会,萧韫问。

“是,都已处理妥当,连血渍也未留下半滴。”陈瑜道。

萧韫点头,背手大步出去。

“把衣裳烧了,下不为例!”

阿圆的脚伤足足养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她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再过不久就是慧香书院招生的日子,届时所有学子都将进行考试。考试除了作文章之外,还考一门才艺。

阿圆的文章是姐姐教的,她姐姐是国子监的女学生,做文章自然是能应付,可难就难在才艺。

阿圆家里并不宽绰,不像其他高门女子从小请最好的夫子习琴棋书画。她小时候就只学过弹琴,且遗憾的是,她对音律一窍不通,别人弹琴陶冶情操,她弹琴能昏昏欲睡。

所以,小时候学了不到两个月,她爹爹就把夫子送走了。

褚家夫妇想了想,自家闺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也只有书法。当然,这也是在矮子里拔高个,若要跟别人比,想必是不够看的。

阿圆的字迹工整是工整,但纤细无力,用婢女宝音的话来说,就像没吃饱饭似的。

于是阿圆便打算上街去买些字帖来钻研钻研,虽说临时抱佛脚,但总比不努力强些,是吧?

到了正院,阿圆等了会。褚夫人起身后让她进门,先是问了问她脚伤如何,再是给了二两银子放进她布袋中。

嘱咐道:“你难得出门,回头买了字帖,可再挑些你喜欢的吃食。我儿这些天养伤都养瘦了。”

伺候在正屋的婆子无奈。褚夫人就是这样,拘着女儿少吃要她莫再长胖,可真当瘦了又心疼。

“知道啦。”阿圆笑,两个小梨涡深陷。

西市有一条书香街,这里多是卖笔墨纸砚,还有几家糖果铺子。

阿圆买完字帖便打算跟宝音去逛一逛糖果铺子。

但她们来得不巧,阿圆最喜欢的蜜饯没货了,掌柜说让小厮去库房取,问阿圆等不等得。

阿圆点头:“等得的。”

铺子窄小,她跟宝音站在门外等。

门外种了棵槐树,熙熙攘攘地开了点花,花香扑鼻。温暖而干净的阳光从密叶间落下,洒在小姑娘的头顶上,照得珠花璀璨。

阿圆靠着树,惬意地吃零嘴。

但没过多久,旁边传来了点动静。

“我娘也想让我去慧香书院,可听说慧香书院今年录取的名额不多。”

“亦姗自是不必担心的,也不看慧香书院是谁人创办,那可是景王的嫡亲姐姐慧兰公主。”

“正是,回头景王帮你说句话,去慧香书院读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隔着棵树,后头是首饰铺子,铺子里坐着三个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其中粉衣姑娘正是靖海侯府的嫡四小姐,叫陆亦姗。

说起靖海侯府跟景王的关系,那就得从几年前说起。

彼时景王还是太子身份,而靖海侯府的嫡长女陆亦蓉是皇后选定的太子妃。可惜后来太子被废黜,这桩婚事就没成。

太子被废,当了个无职无权的闲散王爷,而陆亦蓉则去了庙里吃斋礼佛,这对“苦命鸳鸯”就这么被硬生生分开。

众人都在传,景王这么多年没成家,是因为心里还念着陆亦蓉。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靖海侯府的姑娘想去慧香书院读书,只要托景王这边的关系,并不难。

陆亦姗昂起精致的小下巴,极力掩饰得意。

“你们莫胡说,我嫡姐跟景王多年没来往,又岂会有这个面子。”

其他两个小姑娘羡慕地笑了笑,皆讳莫如深。

阿圆在这边听得仔细,不禁有点发愁。

连世家贵女进慧香书院读书都得走关系,那她这个五品小官之女岂不是更难上加难?

早知如此,她就劝她母亲别捐太多香油钱了,毕竟她家中清贫,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得省着花销。

旁边的宝音也听见了,低低叹气。

也不知是哪个丫鬟耳尖,听到了,立即大喝:“谁在那边?”

宝音慌张,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虽然不是故意听到的,但这些世家贵女们刁蛮得很,得罪不得。

果然,有两个婢女走出来。

宝音赶紧拉着阿圆站直。

陆亦姗也跟着走出来,小小年纪气势十足,学着她母亲,只给了个眼神,婢女就开始问话。

“你们是谁,可听见了刚才的话?”

毕竟那番话较为私密,若是传出去,靖海侯府的姑娘靠景王的关系去慧香书院,少不得惹人非议。

阿圆很紧张,大眼睛茫然无措。

“问你呢,”那婢女目光斜过来:“可听见我家小姐的谈话了?”

“我家小姐才经过这……”宝音想回话,就被那婢女横一眼过来。

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身上自带一股犀利,只一眼,宝音就不敢说话了。

这时,陆亦姗的小姐妹开口道:“我看她应该是才来,没听见。”

那婢女又问:“你们来这做什么?”

“过来买零嘴的。”

听闻此,那婢女放心了些,然后扫了眼阿圆身上的穿着,不屑道:“买好了就快走,免得扰我家小姐清净。”

“好。”宝音点头,对阿圆道:“小姐我们走吧。”

宝音拉着阿圆走了,但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的人议论。

“你适才为何要帮个穷酸丫头说话,认得她?”陆亦姗问小姐妹。

“她我不认得,但她姐姐的名字响亮着呢。”

“她姐姐是谁?”

“顾丞相的妹妹颜婧儿的手帕交。”

陆亦姗默了默,又听小姐妹说道:“她爹爹是户部员外郎,听说也要去慧香书院读书呢。”

闻言,陆亦姗转头看了眼阿圆,低嗤道:“一个小官之女,又如此蠢肥,怎配去慧香书院。”

宝音走远后,深呼吸口气,转头见阿圆从布袋里摸了把瓜子出来。

她无奈:“小姐,您没听见适才那些人说的话吗?”

“说什么?”

“说……”宝音动了动唇,劝道:“小姐还是少吃些罢。”

阿圆抿唇,犹豫了下,决定继续嗑瓜子。

“她说她的,我吃我的,反正我又不蠢。”

“……”

宝音语塞。

她家小姐就这点好,心宽得没边儿,天塌下来她都能睡得香,别人几句话她还真不当回事。说她傻吧,有时候还挺通透,若说她聪明吧,可学业却死不长进,回回考试都拿倒数。

“哎呀——”

阿圆突然停下。

“怎么了?”宝音问。

“适才在书斋忘拿字帖了。”

“不是已经拿了吗?”宝音拍拍布袋:“奴婢收着呢。”

“还差一张,是柳大家的。”

说着,两人沿路返回,走了约莫一刻钟到书斋。

阿圆拍掉手上的瓜子屑,提着裙摆就跑进门,却触不及防撞进个硬邦邦的胸膛。

她胳膊被人扶住,抬眼一看,不禁恍了神。

那人灼灼辉光,风流俊朗,狭长的丹凤眼含着浅浅笑意。

“小丫头,跑什么?”

阿圆恍神片刻,随即感到鼻尖涌上一阵酸意,眼眶也热起来。

她疼得揉了揉鼻子,也不知这人的胸膛是什么做的,竟这般硬。

“问你话……”萧韫一顿,不可思议道:“怎么又哭?”

阿圆眸子水汪汪的,委屈得不行,赶紧退开一步:“沈哥哥撞疼我了。”

萧韫错愕,眼尾缓缓染了点笑:“小丫头冤枉哥哥,分明是你自己撞上来。

阿圆努了努嘴,没法反驳,可她确实鼻子撞疼了,难受着呢。

如此想着,蓄在眼眶里的泪越来越多,大有要决堤的架势。

萧韫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撞了你,哥哥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他嘴上这么说,可眼里却没一点歉意,反而一副哄小孩的长辈姿态。

阿圆更难过了。

她都是十一岁的大姑娘了,他这般哄她是几个意思?当她是小娃娃么?

阿圆别过脸,不理他。

“哎——”萧韫挑眉:“这小孩。”

“你才是小孩。”阿圆外强中干地反驳。

“是是是,哥哥也是小孩。”萧韫低下头,盯着她湿漉漉的大眼睛,要笑不笑的:“别哭了,哥哥给你买糖吃。”

“……”

精准地抓到了她的软肋。

平日里她爹爹也是这么哄她的。

阿圆奇怪地看他一眼,寻思着,她爱吃的毛病表现得这么明显么?怎么谁人都想拿糖哄她?

小姑娘适才还一副眼泪欲落不落、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会儿突然就收住了。

真是稀奇又有趣!

萧韫勾了勾唇。

“你来书斋做什么?”他问。

“我适才在这买了几份字帖,把柳大家的落下了,回来取。”

萧韫背着手,瞥了眼她身上装零嘴鼓鼓囊囊的布袋,问:“你喜欢写字?”

阿圆摇头。

“不喜欢为何买字帖?”

“我要上学呢,过不久就得去慧香书院考试了,我娘说我就写字写得好,让我考这个。”

萧韫点点头,见她梳着个双丫髻,脑袋上还插了两朵珠花,珠花摇曳可爱。

突然很想伸手去撸一把。

他果真也这么做了。

阿圆触不及防被他摸了下脑袋,诧异抬眼。

萧韫抵唇咳了声,说:“去拿字帖,等会哥哥给你买糖吃。”

阿圆站着没动。

萧韫不明所以:“嗯?”

“沈哥哥,”阿圆抿了抿唇,说:“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

阿圆继续道:“不能摸我脑袋的,而且我娘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摸我脑袋我要怎么跟娘交代?”

“……”

萧韫一愣,继而莞尔。

“好,知道了。”他点头,眼里露出点兴味:“那一会还要不要吃糖?”

“我自己有银钱呢。”

言下之意是,她自己可以买,才不要他哄。

萧韫轻笑了下,不紧不慢开口道:“我听说如意楼的点心不错,金桔姜丝蜜、玫瑰莲蓉糕,牛乳菱粉香糕、藕粉桂花糖糕,味道都极好。”

“……”

“小丫头,想不想吃?”

富贵不能淫!

她断不是那种几块糕点就能动摇的人!

阿圆扭头!

“尤其是牛乳菱粉香糕,入口酥软香甜,里头的馅儿不仅饱满,还是一层一层铺叠,每吃一口就有蜜丝绕舌。”萧韫蛊惑道:“不如,小丫头陪哥哥去尝一尝?”

“……”

阿圆很为难,但只为难了片刻,就面不改色道:“尝一下是可以的。”

萧韫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书斋内。

惹得旁边护卫纷纷惊讶,暗暗交换了下眼神。这个小姑娘了不得,他们还从未见王爷这般笑过。

阿圆拿了字帖后,就跟萧韫出门。

如意楼就在附近,是一家茶楼,里头有精致的瓜果点心,还有说书先生说书。

阿圆坐在桌边,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吃食,顿时又有点犹豫起来。

这些东西肯定很贵,大哥哥想必花了不少银钱。

“为何不吃?”萧韫刚在门外给下属吩咐完事,进来见她傻愣愣地坐着。

“沈哥哥,”阿圆愧疚道:“你家是哪个府上?”

“嗯?”萧韫眉梢挑了挑:“为何问这个?”

“这些太贵了。”

“你是怕我付不起银子?”

阿圆摇头,随即又点头,说道:“我是怕哥哥破费。”

萧韫闷闷地笑起来,笑得胸膛振动。过了许久,久到阿圆局促得脸都红了,他才停下。

“不过……”萧韫突然一脸认真道:“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何意?”

“实不相瞒,”萧韫在一旁坐下来,继续道:“并非哥哥不愿透露府邸,而是……”

他拿折扇抵了抵额头,略微难以启齿道:“哥哥如今寄人篱下,不太方便。”

哦!

懂了!

可看着满桌子的东西,阿圆更愧疚得不敢吃了。

“但你莫担忧,这桌吃食哥哥还是付得起银钱的。”萧韫一本正经地说:“哥哥给人做文章,挣了些银钱,刚好够。”

“所以,沈哥哥适才在书斋就是给人做文章?”

萧韫点头。

阿圆瞧了眼外头站着的两个墨衣男子,她疑惑地问:“可他们是谁?为何一直跟着哥哥?”

萧韫勾了勾手指。

阿圆屏气凝神凑过去。

“小丫头,此事哥哥只与你一人说。”萧韫郑重道:“他们是看守哥哥的人。”

“为何要看守哥哥?”阿圆声音下意识地放轻。

“因为哥哥欠了点债。”

门口的下属:“……”

阿圆瞬间明白,瞪大眼睛:“怕哥哥跑了?”

萧韫点头。

门口的下属:“……”

阿圆心疼死了,哥哥好不容易挣了点钱,都没来得及还债就全用来哄她吃糕点了。

心疼完,接着便是满腔酸涨的感动。

大哥哥这么好的人,却命运多舛,实在可怜!

“我更不能吃了。”阿圆说:“吃这些我心里难受。”

“小丫头不吃,哥哥心里难受。”萧韫拿银箸夹了块水晶糕放入她碗中,慢悠悠地说:“哥哥已经付过钱了,不吃多浪费。”

闻言,阿圆又气又急:“你怎么这么傻!”

萧韫一顿。

连门口的下属都吓得脸色大变。

阿圆不知所觉,继续道:“你这么花钱如流水,往后怎么还债?”

她停了下,自认为经过刚才“交心”后,两人关系已然熟稔,于是有些话不自觉地就说出来。

她真心实意劝道:“哥哥年纪不小了,怎么说都得存点银钱,以便今后娶一房媳妇。”

说完这个,阿圆的脸红红的。

这事本不该她一个姑娘家来提,但观这位大哥哥对往后的日子实在是没个分寸,便忍不住劝一劝。

却不想……

萧韫先是愣了会,继而又大笑起来。

阿圆吃了很多美味的糕点,但心情却并不美妙,她揣着打包好的剩余糕点回家了。

回到家,褚夫人问:“怎么这时候才回?”

见她跟宝音怀里抱着东西,又问:“都买了什么?”

“娘。”阿圆闷闷的,把东西搁桌上:“这些不是我买的,是大哥哥赠的。”

“哪个大哥哥?”

“就是上次我受伤,送我回来的那个沈家大哥哥。”

褚夫人奇怪:“他为何要送你吃食?”

“我在书斋遇到大哥哥,大哥哥把我的鼻子撞疼了,说要赔罪呢,就买了许多吃食。”

褚夫人默了下,没想通撞疼鼻子就要赔罪是个什么理,但听那日丈夫所言,想来沈公子是个和善之人。

她问:“那你为何不高兴?”

接下来,阿圆把大哥哥的身世说了遍,独独隐去被人追债的事。

褚夫人听后,长长叹了口气:“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说:“沈公子是个好的,若是再遇到要好生谢谢人家。”

阿圆点头。

想起另外一事,又说道:“阿娘,我见到靖海侯府的姑娘了,她们也要去慧香书院读书呢。”

“嗯。”褚夫人尝了块糕点,漫不经心应着。

“但她们说要找景王疏通去书院呢。”

褚夫人动作顿住,然后示意屋内的婢女出去,才细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晚上,褚家夫妇俩入睡时,便说起了这事。

“不若,咱们也去找国子监祭酒疏通一二?”褚夫人道。

“咱们家跟苏家又不是正经亲戚,如何好意思开这个口?”褚文耀说:“慧香书院能去就去,不能去就找别的书院,反正京城又不止慧香一个女子书院。”

褚夫人剜他一眼。

她这个丈夫老实巴交,做官做了一辈子,也只混了个五品。倒不是不好,她当年正是看中他老实才愿嫁他,婚后他也果真事事以她为先,尊她敬她,不纳妾不花天酒地。

两人膝下一双女儿,日子过得还算和美。

只不过,女儿们都长大了,凡事褚夫人都得仔细张罗,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往后有个好前程好归宿?

她左思右想了一天,觉得可以去走走国子监祭酒苏云平的关系。她娘家弟弟的媳妇是苏云平妻子的表妹,有这么一层牵扯,怎么说也算个亲戚。

“不用你开口。”她说:“过两日,正好是苏家小儿子的百日宴,届时我带阿圆去吃席,我那弟妹也会一同去。回头我跟她说说这事,由我弟妹跟苏夫人开口,她们表姐妹更好说话些。”

“你这门亲拐得太远了,回头又得欠好几个人情。”

“自家弟媳,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褚夫人捶他。

“哎呦——行行行,此事由夫人做主便是。”

三月初二,是国子监祭酒苏云平小儿子的百日宴。

苏云平在朝中关系颇好,百日宴这日苏家来了许多人。阿圆跟母亲还有舅母一同去的,她们到时,苏家门庭若市。

苏夫人忙着应酬各家女眷,一时抽不出空来跟她舅母说话,阿圆坐在花厅里百无聊赖,便想出去走走。

主要是花厅里这些夫人们总爱捏她的脸,个个稀罕地上来摸一把,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喝了两盏茶后,她悄悄问:“阿娘,我能去园子里寻表姐们玩吗?”

稍微大一点的姑娘小姐们都结伴去逛园子了,她两个表姐比她大两三岁,跟长辈们见过礼后就相约出去看花。

她也想去呢。

褚夫人也清楚她坐不住,想了想,便道:“那你寻到你表姐们,要乖乖的莫乱走。”

“嗯。”

阿圆点头,福了福身,就出了花厅。

但苏家园子太大,她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越走越偏僻。

过了会,她停下来,见假山那边有座凉亭,便想爬上去望一望,看表姐们在哪个方向。

阿圆今日穿了套襦裙,襦裙裙摆略长,她提着裙摆哼哧哼哧地上了假山。终于到达时,一屁股坐地上喘气歇息。

她视线往凉亭望去,这么一望,便愣住了。

萧韫正在喝茶,有人在旁边低声禀报着什么,见到阿圆的身影出现在台阶处,那人停下来。

萧韫似有所觉地转过头。

春光里,小姑娘一身粉色襦裙坐在台阶上,身后是细碎斑斓的蔷薇花。她侧着脸,露出圆润的双颊,小嘴微张,像只乖巧可爱的兔子。

手里还捏着把团扇。她人小,团扇也小,却学着成年女子的模样翘了根肉嘟嘟的兰花指。

萧韫先是诧异了下,而后笑着招手:“小丫头,过来。”

阿圆愣怔。

那个大哥哥,此时一身月白锦袍端坐于凉亭中,广袖垂落于一侧,随清风飞扬。

他身后是满目苍翠,映着他一抹飘逸的身影,仿若幻境仙人。

阿圆看傻了,一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她使劲眨了下眼睛,直到大哥哥招手喊她过去,她才回神。

阿圆起身,缓缓走过去。

“沈哥哥,你怎么在这?”

她大眼睛好奇地四处瞧了瞧。这座凉亭极其雅致,四周设了帷幔,外头的人看不进来,而里头的人却可以清楚地望出去。

此时,凉亭里只有大哥哥和另一位男子,她先是对大哥哥福身行了一礼,正想对另一人也福身时,那人却突然退出去了。

“你又为何在这?”萧韫反问她。

“我随娘亲来吃酒的,”阿圆说:“我舅母是苏夫人的表妹。”

萧韫点头:“为何来到此处?”

“我迷路了,原是想去园子里寻表姐们玩的。”

萧韫见她爬几十个台阶就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浸了点汗,几丝碎发贴在脸颊边,便示意她坐下。

“所以,你是上来看你表姐们在哪个方向?”

“嗯。”阿圆点头。

萧韫倒了杯茶过去给她,随后又从袖中掏了张帕子过去:“擦擦汗。”

阿圆没接,盯了会帕子,又盯了会递帕子的人。

“哦,”萧韫收回手,眼睫半敛,煞有介事道:“我忘了,小丫头已经是大姑娘了,男女授受不亲。”

“……”

他分明在促狭她。

阿圆气鼓鼓地低哼了声,然后从布袋里利索地掏出张耦色的帕子擦汗。

过了会,萧韫问:“那是何物?”

“什么?”

阿圆擦完汗,顺着他视线瞥了眼帕子,看见上头的刺绣,不禁浑身僵了僵。

她抿唇,不动声色地把帕子叠好,然后,放回布袋中。

萧韫忍俊不禁,说:“我看见了,是一只蝴蝶。”

“……”

阿圆点头,轻声解释:“是刚破茧的蝴蝶。”

“嗯,”萧韫好整以暇点头,一只手摇着折扇,慢悠悠道:“头一回见这么胖的蝴蝶。”

“……”

阿圆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一片绯红。

她女红不好,描花样子的功夫也逊色。起初是想描一只雀来着,后来不小心多描了双翅膀,宝音说扔了可惜,索性就绣成蝴蝶也不打紧。以至于,蝴蝶身形略微臃肿了些。

这帕子都用许久了,她自己没察觉什么,可今日被大哥哥瞧见……

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头一回生出不通女红的羞耻感。

“以后会变好的。”

她声如蚊呐地说,也不知是指女红功夫还是指其他什么。

萧韫逗弄了会,见小姑娘脸红得都快滴水了,便敲了敲桌面:“罢了,哥哥不笑你,吃茶吧。”

阿圆爬台阶有点渴,捧着茶杯一口喝尽,只觉得大哥哥这里的茶比花厅里的好喝多了,清香爽口,喝入腹中,还有些淡淡的甘甜留在齿颊间。

“这是什么茶?”阿圆眸子亮晶晶的,扬唇的时候,两边的小梨涡也变得生动。

“喜欢?”

阿圆点头:“我还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茶。”

萧韫又给她续了一杯,随口道:“小丫头喜欢,回头哥哥送一罐给你。”

阿圆听了,摇头。

“嗯?不是说喜欢?”

“我娘说不能再收大哥哥的东西了,大哥哥上回送我回家,我都还没好生谢大哥哥呢。再说了……”

她细长的眉落在瓷白的皮肤上,黛如远山,微微蹙起的样子,娇憨可爱。

“再说……”阿圆继续道:“大哥哥本身手头不宽裕,总送我东西,我受之有愧。”

萧殷眉梢微挑:“你还知道受之有愧?”

阿圆点头。

“放心吧,”萧韫品了口茶,眉目温和舒懒:“大哥哥虽手头拮据,但送你些茶还是送得起的。”

站在外头的陈瑜暗暗纳罕,他家殿下真是奇了怪了,对褚家这小姑娘竟是如此宽厚。别的不说,就今日喝的茶,可是今年虎跑泉早春龙井,拢共也就才几两。其他人想分一杯都不得,而他家殿下说送就送,且还是送一罐。

他悄悄探眼打量了下小姑娘,珠圆玉润,黑眸剔透。梳着个双丫髻,还落了些刘海在脸颊,显得灵动俏皮。

确实是个招人稀罕的小姑娘。

那边,阿圆突然想起来,问:“沈哥哥还没说为何在这呢。”

“我嘛……”

萧韫折扇一收,懒懒地往后靠,清风从帷幔处吹进来,把他袍子吹起来了点,他不紧不慢压下去。

语气也不紧不慢:“过来给人做文章。”

“给谁?”阿圆问,随即又想到这里是国子监祭酒的府邸,想必是给国子监的学子,于是了然地点头。

“做文章的银钱多不多?”

萧韫抬眼。

他眉峰犀利如剑,不笑的时候自含一股威严,但若笑起来,眼尾拉长,变得柔和。

“为何问这个?”

阿圆认真道:“沈哥哥不是欠了许多债吗,也不知何时能还清。”

萧韫莞尔:“这是哥哥的事,何必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唉!”阿圆叹气。

她大眼睛水灵如鹿,鼻子小巧而挺拔,白皙的脸颊微微凸起点圆润的弧度。

就这么歪着头、满含惊诧与担忧地看过来,纯真无暇。

萧韫手痒,忍不住朝她脑袋撸了把。说:“别猜了,哥哥会还清的。”

“要还多久?”

“怎么?”萧韫眼尾微挑,似笑非笑道:“莫不是你想帮哥哥?”

阿圆一窘。

她倒是想,可她没银钱啊,每月例银都被她花得精光。况且观大哥哥的神色,想必欠的钱还不少。

“唉!”阿圆又叹了口气。

惹得萧韫好笑,直接上手捏她肉肉的脸颊。

阿圆也不躲,如果这样能让大哥哥高兴些,那就捏吧,什么授受不亲也懒得顾及了。

“对了,”萧韫问她:“上次你说要去慧香书院,考试准备得如何?”

阿圆倒不知大哥哥还记得这个,她腼腆地笑了下,囫囵道:“还好吧。”

“什么是还好?”

“就是两边都准备着。”

“嗯?”

阿圆不好意思,有点难以启齿道:“我娘今日带我来,除了吃喜酒,另外就是拜托祭酒大人读书的事。”

她说:“我听说靖海侯府的姑娘也去慧香书院读书呢。”

萧韫不明所以。

“连侯府的姑娘都说要去找景王疏通,我觉着我去慧香书院很悬。”

“听谁说的?”

“我自己亲耳听见侯府的姑娘这么说,不过……”阿圆凑近了点,悄悄嘱咐道:“沈哥哥莫说出去啊,万一被景王听见了可不好。”

萧韫忍着点笑:“为何不好?”

“你想啊,要是他徇私舞弊的事被人得知,你我岂不是要倒霉?”

“有道理。”

陈瑜站在凉亭外听两人对话,也忍笑忍得辛苦。他斜眼看着旁边的护卫,赶紧挥手让他们走远点。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对褚家小姑娘如此另眼相待,往后这褚家是要走大运了。

阿圆吃了会茶,才想起来去寻表姐的事,便提出告辞。萧韫怕她再迷路,索性吩咐人送她过去。

阿圆一走,萧韫的眸子就冷下来。

“进来!”

陈瑜赶紧进去,跪下道:“殿下,属下见褚姑娘过来,想着她是殿下喜欢的孩子,便没拦着。”

“你可知犯了什么错?”

“属下自作主张,甘愿受罚。”

“回去自己领五十军棍。”

“是。”陈瑜低头,暗自松了口气。

萧韫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上,透过薄纱帷幔看向青石路尽头,阿圆正乖乖巧巧地跟着婢女离开。

“下回若是再遇此事……”

陈瑜赶紧道:“属下绝不敢放褚姑娘靠近。”

“不,可以放行。”

“?”

陈瑜悄悄抬眼,见他家殿下手里捏着只茶杯,慢慢悠悠地嗅茶香,视线淡淡地落在帷幔外头,也不知在看什么。

心想,殿下的性子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小姐丫鬟的花怎么养好了3

《金瓶梅》一部装扮色彩的明朝晚期社会写实全书,也是写尽人性百变的真实人生!

说起四大名著,大家想必都是知道的,四大名著之所以著名的原因,其实都是一个主题,反抗不平等的命运,歌颂着我国人民一直以来的,喜欢自己主宰命运的精神。

只不过《西游记》《水浒传》都写了江湖而已,《三国演义》也只是写了上层世界!而《金瓶梅》却写尽整个社会的角角落落,完完整整把明朝后期的百生态描绘出来,让大家看到一副文字版明朝的《清明上河图》!

所以从艺术价值,历史价值来说,这些都不如《金瓶梅》写的纯粹,写的实在!

我们先看看《金瓶梅》到底写了什么?

作为一部带颜色的书,它主要写的西门庆花花绿绿的一生,很短暂,只有33年,但是很丰富。不仅在床笫之欢上,其他方面也是。

《金瓶梅》通过西门庆充满传奇的一生写尽了明朝后期社会上层贪婪腐败,欲壑难填,官员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底层百姓命运犹如蝼蚁,任由恶霸欺凌的社会现实。

故事背景来自《水浒传》的部分内容。

《金瓶梅》中人物众多,我们先来聊聊李瓶儿,看过《金瓶梅》的人都说,整篇《金瓶梅》西门庆真正爱的是李瓶儿。那么书中的李瓶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瓶儿的出场是在《金瓶梅》的第十回,通过西门庆和吴月娘的对话出场。

原来李瓶儿也算个苦命人,出身卑微,父母书中没有交代。

初次嫁给大宋权相蔡京女婿做小妾,因为蔡京女儿生性嫉妒,凡是和蔡京交好的小妾轻则时不时挨顿打,重则直接丢了性命!因此李瓶儿的初次婚恋的体会是悲惨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被主母盯上而丢了性命!

后来《水浒传》李逵杀了梁中书一家,而李瓶儿和养娘偷拿梁府一些珠宝去东京汴梁投亲。

正巧有一太监花公公,给侄儿花子虚娶亲,而李瓶儿正好成了人选,嫁了花子虚为正室。但是我们在书中隐隐约约发觉花公公给侄儿娶亲,可能只是一个幌子,可能为了发泄一下太监仅存的那点欲望。

第一次婚姻在恐惧中度过,第二次又是恐惧又是凌辱,李瓶儿的人生可谓凄惨无比!

花太监年老生病,告老还乡,就是来到西门庆的大本营,山东清河县。没有多日,老太监命归西天。所有财产由花子虚继承!

花子虚娶了个幌子老婆,自然不会闲着,勾三搭四,妓院青楼,来来回回忙得不亦乐乎,自然和色中高手西门庆相遇,还成了结拜兄弟!

于是花子虚介绍下,李瓶儿就和西门庆认识了。西门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还有礼貌,注重细节,这让一直生活在上层社会的李瓶儿很是看重。

于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就在李瓶儿让西门庆劝花子虚不要出入妓院,变成了西门庆拉李瓶儿“下水”的事实。

“下水”后的李瓶儿方知此事的愉悦,一扫两次婚姻里的阴霾。

女人一旦变了心,心硬的就像一块石头!!

西门庆也没闲着,花子虚家产颇丰,这也是西门庆觊觎李瓶儿的原因之一。于是唆使花太监家另几个侄子和花子虚争夺花太监留下的遗产!

花子虚被抓之后,李瓶儿更成了西门庆的“掌中玩物”,李瓶儿这时也把西门庆视为自己后半生的依靠,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放在西门庆家。还拿出三千两银子让西门庆打点官府,把花子虚放出来。

花子虚放出来后,财产被瓜分,追问李瓶儿三千银两地下落,被李瓶儿一顿奚落后,去西门庆家追讨,西门庆闭门不见!

一来二去,气没处撒,花子虚染上风寒,李瓶儿也没尽力医治,不几日不治身亡!

李瓶儿不忧反喜,这次可以和西门庆名正言顺待一起了。但天有不测风云,正当李瓶儿一心想嫁给西门庆时,西门庆家出事了。

西门庆的亲家因为战事失利被牵连,西门庆女儿西门大姐和女婿陈敬济来到西门庆家避难!

一时之间,西门庆家被整个清河县城的人判了“死刑”。西门庆那还有心思娶小老婆,而李瓶儿还在翘首以待,等待西门庆明媒正娶她呢?

一再催促,连吃闭门羹,一晃过了婚期。李瓶儿心急如焚,一天梦到西门庆与她约会,行至愉悦时分,抽身便走。第二天就得病卧床不起。

李瓶儿的仆人请来太医蒋竹山给李瓶儿看病,蒋竹山也被李瓶儿惊人美貌吸引,一心有交好之意。李瓶儿也如实说出即将嫁给西门庆,却不知何故西门庆没有如期娶她的前前后后的事情。

蒋竹山立刻说出了婚期未能成行的原由。

蒋竹山把西门庆家遭难的经过给李瓶儿说了出来,李瓶儿吓得魂不附体,一时没了主意。蒋竹山立刻表态自己可以娶她。

就这样身世如同浮萍的李瓶儿就成了蒋太医的妻子,如果李瓶儿能够和蒋竹山好好过活可能下半生有些希望,但是事实上在那个年代,即使你不惹祸,但终究有时,祸事来找你!

西门庆不能束手待毙,赶紧找来仆人来旺带着500两银子去往京城上下打点,这个仆人精明强干,终于在多方努力下,将西门庆在抓捕名单上去掉!

西门庆脱险后上街吃饭遇到李瓶儿的仆人,询问李瓶儿的近况,仆人如实相告,说等不来西门庆的迎娶,李瓶儿自己招赘太医蒋竹山做了老公!并且还在清河开了一个药铺,成了西门庆的同行!

这可把西门庆气坏了,李瓶儿不仅没有等他来娶她,还嫁给一个医生,更加让他生气的是李瓶儿居然拿钱给医生开了一个药房,来抢自己的生意来了。

西门庆首先想到的是整治蒋竹山,出钱找来两个无赖,给他们一个借据,让他们去蒋竹山开的药铺去讨要欠款,而且还把蒋竹山给打了。

事情终于闹到官府那里,县府官员西门庆早已经买通好,直接判蒋竹山还钱30两银子。蒋竹山开始不承认自己没有借钱,但是县官就给屈打成招,最终蒋竹山只好承认借钱,然后还钱,这才罢休!

蒋竹山回到家里,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可把李瓶儿气坏了,不仅开了店没赚钱,现在又从天上掉下30两银子的债务。加上李瓶儿和蒋竹山结婚不久就有些后悔,一个是蒋竹山本来很穷,二来床上能力和西门庆不是一个级别。

在蒋竹山苦苦哀求下,李瓶儿给他30两银子,也直接下了休书,直接把蒋竹山给休了!

李瓶儿就开始让仆人来做西门庆的工作,打算再次嫁给西门庆,西门庆思前想后同意了,但是没有聘礼,没有花轿,让李瓶儿自己来做新娘!如此屈辱的条件李瓶儿却也答应下来!

李瓶儿满心欢喜,心想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嫁得如意郎君,风流俊美,有钱,有房,有能力,不几日就嫁进西门家。

不过西门庆直接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新婚之夜,西门庆没有和李瓶儿同房,接连三天都让李瓶儿独守空闺!这让李瓶儿的心直接从九天之上坠到万丈深渊!心灰意冷,上吊寻了短见。

西门庆连续几天没有待见李瓶儿,几个姨太太都感觉西门庆做得过分,潘金莲与几个丫鬟过来看望,一望不要紧,只见李瓶儿掉在房梁,赶紧招呼救人!

好歹掉得不久,终于救了回来,可是接下来李瓶儿得到的是西门庆更大的侮辱和暴打!

西门庆得知李瓶儿上吊表达对自己强烈不满,十分生气,不待安慰,直接在当夜家法侍候!

喝令李瓶儿脱掉衣服,西门庆上去就是一顿皮鞭,早没了原来情深意浓的模样!

西门庆呵斥李瓶儿没有等着嫁他,直接嫁给自己哪里都不如自己的人,还给这给人开了和自己竞争的生意。

李瓶儿哭诉自己听说西门家遭祸,前途未知,一时心意不定,所以才落得蒋竹山之手,早就后悔了,如今嫁的西门庆即使死了,自己也感觉值了!

西门庆看着一脸泪痕的李瓶儿,想起曾经偷偷约会的种种愉悦的时光,一时心暖起来,拉李瓶儿在怀,也算一片乌云消散!两人云雾一番自不可少!

经过一番折腾,李瓶儿终于如愿以偿,她也认命了,感觉西门庆就是她命中的王子!

事实上,她多想了!

西门庆现在一共6个妻妾,

正妻吴月娘,

二姨太李娇儿(窑姐),

三姨太孟玉楼(明媒正娶),

四姨太孙雪娥(多年丫头熬成妾)

五姨太潘金莲(勾搭成奸)

六姨太李瓶儿(勾搭成奸)

西门庆本来就是一个十足的淫棍无赖,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但其实他最重要的身份是一个商人,作为商人的西门庆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当时的西门庆只有一个药店,属于西门集团的草创阶段。

西门庆娶李瓶儿有喜欢李瓶儿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李瓶儿给西门庆带来的财富,钱色双收,其实西门庆更注重的是钱。

在《金瓶梅》书中,前前后后,与西门庆发生关系有20多个女人,说这样的人和某个特定的对象有爱情,我想就连西门庆自己都不能相信!

李瓶儿在西门府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曾经的白富美,傻白甜在这个充满嫉妒,充满尔欺我诈的妻妾斗争里落在下风,在潘金莲的阴险毒辣的手段下先是把孩子命丢了,后来更是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在《金瓶梅》书中,李瓶儿和潘金莲开始时是天然的盟友,两个人都是西门庆勾搭成奸,害了她们老公性命来到西门府上,相比潘金莲的聪明和狠辣嫉妒,李瓶儿完全就像掉进西门庆的情网里的猎物一样。

百依百顺,唯命是从!从来没见过和西门庆的吵闹,即使在愉悦时分也不敢开西门庆的玩笑!

但是自从李瓶儿有了身孕,出生西门庆第一个儿子时,潘金莲立刻变成了李瓶儿的敌人!

潘金莲与李瓶儿的反目,成了李瓶儿最后命丧的主要原因。在如此庞大的家族里,上上下下如此多的人口,傻白甜的李瓶儿明显无力独立应付。况且又有一心想伤害她的情敌潘金莲呢?

潘金莲开始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做举高高的动作,当天夜里吓得孩子一直啼哭!最后用药好了。

紧接着潘金莲在孩子白天睡觉时一直要么演奏乐器,要么唱唱小曲,不让孩子正常休息!

在书中的第五十五回,李瓶儿终于在这种复杂的生活环境里得病了,孩子也有小恙。但经过调理,又都日渐好转。

但是悲剧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自从李瓶儿生了西门官哥,西门庆日宠李瓶儿,这让原来受宠的潘金莲备受冷落,潘金莲连续几次用骚扰方式加害西门官哥,但没成功。

于是潘金莲养了一只白猫,平日喜欢吃生肉,正当西门官哥穿着红兜兜衣服在院里玩耍,被白猫当作生肉直接给抓破身体,西门官哥也被吓的晕了过去。

西门庆当时并不在家,西门官哥晕了过去,一群女人顿时慌做一团。扎针,炙灸,跳大神,科学不科学的手段闹闹哄哄一大天,西门庆这才回到家来,也得到西门官哥死亡的噩耗!

气急败坏,用残暴手法处死“凶手”白猫,但是也不能挽回西门官哥的性命。此时西门庆并没有意识到西门官哥死是一场阴谋,只是认为是一种意外,李瓶儿却有了几分清醒,但终究还是晚了……

西门官哥的死亡直接抽走李瓶儿最后一丝存世的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李瓶儿肉眼可见的衰老枯萎,白皙的皮肤换成蜡黄的光泽,形容枯槁。

女人特有的大姨妈也来了不走,连续数日淋漓不止。

潘金莲自从西门官哥死了以后,冷言冷语冷言暗讽,听到李瓶儿的耳朵里,却扎在她的心里。我以为你是好闺蜜,原来你却是真原凶!

李瓶儿有所醒悟,但生命也似乎走到了尽头,时不时反思自己过去的往事。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续几次梦到花子虚向自己索命,回思往事种种,因果之念陡然而生。

西门庆依旧风流流串,时不时外宿。但也对李瓶儿病情十分上心,看到李瓶儿病情加重,西门庆请遍附近名医,偏方,江湖游医也都来给李瓶儿看病,但病情依旧没有好转,还有加重趋势!

大限日终于还是来了,体己的话自不必说。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安排后事,足见李瓶儿善良的本性,先给侍候自己的丫鬟钱财,指明了出路,然后找来大娘吴月娘监督实施。又和大娘吴月娘说出自己孩子和自己死的缘由!

终于到了和西门庆告别的时候了!

泪水洗涤过后的面容依旧挂着伤戚的模样,曾经的初次相遇,带有罪恶感的一见钟情,坠入情网,死了亲夫,横生变故嫁做他人,多方波折终成眷属。这一桩桩一件件熙熙在李瓶儿心中流过,是谁的错,谁的罪都已经不在重要。

眼望着这个风流倜傥,这个无赖流氓,这个勾三搭四,这个风情动容,把自己送进地狱之门的人。

李瓶儿还是对自己说,也对西门庆说,我还是深深的爱着你!

“我的哥哥,奴承望和你白头相守,谁知奴今日死去也。趁奴不闭眼,我和你说几句话儿:你家事大,孤身无靠,又没帮手,凡事斟酌,休要一冲性儿。大娘等,你也少要亏了他。他身上不方便,早晚替你生下个根绊儿,庶不散了你家事。你又居着个官,今后也少要往那里去吃酒,早些儿来家,你家事要紧。比不的有奴在,还早晚劝你。奴若死了,谁肯苦口说你?”

李瓶儿死了,死在西门庆痛彻心扉的表白里,死在西门庆和吴月娘的对话里。虽然他们两个的婚姻里有阴谋犯罪的成分,有急色令昏的片段,有慕强敛财之嫌,但给我们的感受为什么还是同情的成分在里面!

“我的姐姐,你把心来放正着,休要理他。我实指望和你相伴几日,谁知你又抛闪了我去了。宁教我西门庆口眼闭了,倒也没这等割肚牵肠。”

月娘道:“眼眶儿也塌了,嘴唇儿也干了,耳轮儿也焦了,还好甚么!也只在早晚间了。他这个病是恁伶俐,临断气还说话儿。”西门庆道:“他来了咱家这几年,大大小小,没曾惹了一个人,且是又好个性格儿,又不出语,你教我舍的他那些儿!”题起来又哭了。月娘亦止不住落泪。

李瓶儿自幼贫苦出身,初入人世也在大户人家,看惯了大户人家的风花雪月,习惯了大户人家腐败繁荣,却不知自己终究不是这些人家的主人。

没有心机,没有聪慧,只有善良的人在高处是没有生存空间的。

善良的人总是受普通人崇敬和热爱,而你想往高处发展,还要需要智慧,而这恰恰是李瓶儿所没有的!

李瓶儿的人生就像如今漂泊都市里的底层打工人一样,没有能力在城市立足,却还贪恋都市的繁华,正所谓“小姐心气丫鬟命”,这不仅仅是李瓶儿的悲哀,更是我们没有能力上楼,却还一心想着楼上生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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