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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笑花怎么养乌龟品种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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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永留传——海宁皮影戏三代人的守望,下面一起来看看本站小编光明网给大家精心整理的答案,希望对您有帮助

含笑花怎么养乌龟品种区别1

本报记者吴梦

入伏后,江南夜晚暑气仍旧蒸腾。暮色四合,浙江海宁一处乡镇中心广场却人头攒动,一场皮影戏正在上演。

锣鼓齐奏,丝竹高鸣,三尺绢布后艺人指间方寸拨动,一只仙鹤展翅飞来,落在探头探脑的乌龟背上,“哒哒”啄了两下龟壳。台下众人静待乌龟动作,屏气凝神顾不得摇扇。

这是海宁皮影艺术团今年“送戏下乡”的第42场。

“60年前,我们撑着船给海宁水路沿线的村镇表演皮影戏。60年后,年轻人又沿着我们的足迹把皮影戏送到全国各地,再送出国门。”看着戏台上再熟悉不过的龟与鹤,海宁皮影戏非遗传承人郭志英感叹。

一口道尽千古事,双手挥舞百万兵。经历过千人观影的蓬勃,也曾游走在失传的边缘,如今海宁皮影戏仍在舞台上不断演绎着一出出忠良奸佞、善恶美丑,吸引着观众目光。

一代代皮影人由满头青丝演到两鬓斑白,而灯下舞动“皮囡囡”的人总是年轻。灯影留传数十载,薪火相传背后是三代人难以割舍的初心与热爱。

重逢:忘不了,放不下,40年后再续前缘

郭志英没有想到,40年后她竟能再次与皮影戏相遇。

2004年,剧团老同事沈圣标找到已经退休的郭志英,邀请她加入刚刚成立的海宁皮影艺术团。“我们的皮影剧团竟然又重组了?”郭志英心绪难平,这个好消息唤起了她尘封多年的青春记忆。

时间回拨到1965年,18岁的郭志英收到浙江皮影剧团的录取通知书。刚刚高中毕业的她,在一次文艺汇演中担任报幕员时,凭借出色的嗓音和表演天赋被剧团选中。

那时,剧团是全省唯一的专业皮影表演团队,有演员班、乐队班、造型制作班等。从没接触过皮影戏的郭志英,跟随剧团老艺人,从熟悉演出流程开始,一点点学习表演、唱腔等技艺。

很快,她的“课堂”就顺着海宁四通八达的河道,搬到了田间地头的舞台上。

“那时,我们船上载着几只装满皮影影偶和舞台道具的大皮箱,撑到一个地方就上岸为村民演戏,演三天再换一个地方。”在郭志英的印象里,皮影剧团的流动演出全年无休。短短一年里,她跟着剧团跑遍海宁24个公社,走过100多个村镇。

每到一处,他们便在村里空地上用竹竿搭起临时舞台,蒙上白绢布,摆起汽油灯,把演出要用的皮影影偶按照角色组装好头身,挂在麻绳上备用。

“新年影戏聚星缸,金鼓村村闹夜窗,艳说长安佳子弟,熏衣高唱弋阳腔。”清代海宁人查岐昌在其所著《古盐官曲》中,这样描述皮影戏盛景。

诞生于南宋的海宁皮影戏,骨子里流淌着浓浓的水乡韵味,是江南地区唯一的国家级皮影戏非遗。武戏惯用“弋阳腔”,文戏惯用“海盐腔”,前者高亢激昂,后者柔和婉转,配合着笛子、唢呐、二胡等江南丝竹,800年来一出出龙争虎斗、才子佳人传唱不息。

“那时一场表演两小时,票都是被‘抢’光的。”郭志英回忆,台下经常是几千人挤得无处下脚。看着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寒冬酷暑演出的艰辛,便融化在一句句悠扬唱腔、一次次皮影舞动中。

上世纪60年代末,皮影剧团解散。郭志英时常想起和同伴们一起学艺演出的那段青春岁月,却再没摸到过一张“小皮人”。

和郭志英一同见证了皮影戏昔日辉煌的还有剧团主胡沈圣标。剧团解散后,闲暇时他便拿起二胡自拉自唱一段,但皮影戏已经成为他心中遥不可及的梦。

谁知道一场重逢不期而至。2003年,新西兰“中国新年灯会”邀请海宁皮影戏前去演出,沈圣标再次为皮影戏拉起胡琴。表演收获了新西兰时任总理克拉克和当地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次“出海”点燃了沈圣标埋藏心中多年的念想——恢复皮影戏剧团!

面对沈圣标的邀约,郭志英既欢喜又迟疑。喜的是又能和旧友重拾饱含青春回忆的技艺,疑的是“还有人爱看我们的皮影戏吗”?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海宁市就开始对皮影戏唱腔和剧本进行整理,陆续录制民间知名艺人表演影像资料。然而,电影、电视等新影音娱乐冲淡了人们对皮影戏的渴望,几批文化局支持或民间自组的表演队伍,都因收入不佳、后继乏人而再次陷入沉默。

但沈圣标决心已定。回国后,他卖掉经营多年的铝合金厂,拿出10万元资金注册了皮影剧团。

“我们的皮影在国外演出大受欢迎,这样的‘国宝’在国内更要坚持传承下去。”他的一句话说到了郭志英的心坎。

40年没有接触皮影,郭志英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如何操作、配唱。“没想到当沈团长拉起《采蘑菇》熟悉的老调,我竟然脱口唱出词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郭志英笑中带泪。皮影戏教给她的一身本领早已镌刻在脑海深处,时光也无法令它褪色。

少年结识,老年重聚,这次全凭一腔热爱。除了郭志英,同时被沈圣标请回的还有原剧团的6位老同事,包括林关荣、张坤荣、马孙英、赵润、施森炎、李学林。上手、下手、主胡、道具制作……表演所需的最基本阵容终于凑齐。曾经的师父们又再次指导郭志英演出,仿佛时光倒流。

然而,想要复排老戏谈何容易。“我们对照着留存不多的老剧本和录像带,一点点回忆细节,慢慢找感觉。”经过8个月风雨无阻的排练,四部童话戏、一部正本戏终于“复生”。一场汇报演出后,曾经的老皮影剧团正式回归大众视野。

“印象最深刻的是2006年在上海大自然野生昆虫馆‘闹春’。4天连演28场,又要表演又要互动,虽是冬天却浑身是汗。”但是看到国内外观众眼中的好奇和赞许,郭志英觉得再累也值得。

“我们的坚持是对的,只要还有人关注这古老的艺术,我们就要演下去。”郭志英说。

接棒:由皮革,到皮影,情怀之外更添责任

2006年,海宁皮影戏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正当剧团受到的重视日盛一日时,团长沈圣标却倒下了。

最后一次带队去上海演出时,沈圣标已经身患癌症。途中脖子上的淋巴肿块突然出血,他不顾亲人和同事的劝阻,坚持到演出结束,回到海宁后便一病不起。

“父亲最后人都不认识了,但一说起皮影戏的曲子还能滔滔不绝。”在沈圣标女儿沈凤娟眼里,父亲对皮影戏的痴迷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沈圣标走了,皮影剧团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演出邀约难以维系,眼看着就要陷入低迷。

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日,沈凤娟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结集成册的皮影戏音乐曲牌和一沓沓声腔研究文章,又看到父亲在日记里写道:“如果海宁皮影戏在我这一代手里消失了,我就是历史的罪人。”

沈凤娟如梦初醒,顿觉满心遗憾:“父亲病重时我们虽然常伴身侧,却不懂他的心。”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沈凤娟放下经营20年的皮革制衣企业,全身心投入皮影剧团的管理。

“剧团先要活下去,皮影才能传下去。”沈凤娟一人扛下剧团“上有老下有小”的压力,奔走于各个历史街区和剧场之间,寻求演出机会。

在她的争取下,嘉兴梅湾街、桐乡乌镇景区、海宁盐官景区、海宁中国皮革城等地的常驻剧场先后为皮影戏敞开大门,海宁南关厢历史街区又为剧团免费提供了演艺中心场地,如今每年接待观众十几万人次。

“传承皮影戏于我而言,最初是为了情怀,后来已经变成责任。”一开始,沈凤娟对皮影戏“一窍不通”,她曾四处碰壁,但还是硬着头皮带领剧团走过青黄不接的艰难时期。

随着演出安排日益增多,沈凤娟又有了新愁。

海宁皮影又叫“五人忙”,顾名思义,一场戏至少要五个人才能演起来。剧团能挑大梁的艺人屈指可数,且年龄最小的郭志英都已年过花甲。没有新鲜血液注入,剧团还能走多远?

“老艺人们是真心爱皮影,无论演出地点在哪,说走就走,从不推辞。”看着父亲的老同事频繁辗转各地,沈凤娟实在于心不忍。

她更不愿看到的是,再有老艺人像她的父亲一样一身本领无人继承,便带着一肚子皮影戏离开人世。

扩充队伍、寻找传承人,迫在眉睫。

然而,演皮影戏终究不是能大富大贵的营生。这些年,看着一个个有天赋、有才能的年轻人因为热爱皮影而来,又迫于生计压力离开,沈凤娟痛在心里。她明白,如果剧团不能增收,任何人也无法仅靠每月一两千元的收入坚持全职学艺,这是现实问题。

“但全职学艺演出是剧团招人的底线。我们剧团装不下太多人,就更需要每个人都有传承的诚心和‘一专多能’的觉悟。”对于年轻传人的挑选,沈凤娟不愿妥协。

好在这些年剧团承接了政府每年百余场的“送戏下乡”“文化走亲”巡演,陆续又有电影、电视拍摄上门寻求合作。剧团在皮影戏演出商业化的道路上摸索前行,逐渐由亏转盈。

戏好看,观众才多,收入才能增加,艺人们才可以花更多心思创作出更好的剧目。经商多年的沈凤娟深谙这条良性循环之路。

创作新剧便成了剧团工作的一大重点。“一方面我们按照现代观影习惯,将老戏里‘光说不练’的部分精简,由两三个小时调整到15分钟左右;一方面是根据时下热点,创作‘接地气’的短剧。”沈凤娟说。

脚本撰写、影偶设计、配乐道白、排练演出……新剧创作的每一步沈凤娟都严格把关。“皮影戏传承考验的是文艺工作者的品行和良心。不论大戏小戏,我们的创作流程都一样。”

“是真心投入还是敷衍了事一看便知。”沈凤娟说,“我们做皮影戏一定要对得起观众。”

伴随着一部部新戏从无到有,沈凤娟的成就感和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在她看来,将传统文化与教育科普结合也是新时代皮影戏的社会责任。谈起剧团的原创剧目,她打开了话匣子。“普法皮影戏《小虎遇上民法典》,倡导廉政的《清官许汝霖》,传承红色基因的《三个小红军》,宣传环保的《垃圾巧分类》……我们的家底至少有三四十部。”

如何协调创新和传承,沈凤娟心里有一杆秤。“父亲创建剧团的初衷,就是让传统剧目在新时代得以延续、发光,这点我们一直在坚守。”

多年来,剧团编创、排练传统剧目几十部,每年还要继续复排录制10部老戏。南关厢皮影戏演艺中心内陈列的一张张奖状记录着成果,代表作《闹龙宫》《水漫金山》《鸡斗》等屡次在国内外各项比赛中斩获大奖。

剧团成立18载,一批传承者也从学徒变为独挑大梁的主演。目前的23名成员中,40岁以下的艺人占一半以上,其中还有“00”后。

这些年来,海宁“皮囡囡”在全国各地留下靓影,又一步步走出国门。2014年,剧团代表中国皮影戏赴伊朗参加“国际木偶皮影交流大会”,和来自60多个国家的艺术家进行了优秀剧目汇演。

“总算没有让父亲失望。”看着剧团一步步走上正轨,沈凤娟感到欣慰,“我也快60岁了,等剧团的运营再完善些,找到接班人,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快了,快了。”她笑着说。

播撒:勾妙影,点龙睛,以心画心融汇古今

纤细笔触勾出上扬的眼角,五彩墨水绘出飘动的裙裾,徐芦燕笔下眉目含笑的华服女子逐渐“苏醒”。

“谁画的皮影像谁,都是作者性格的投影。”她说。

1987年出生的徐芦燕是海宁市皮影戏影偶道具制作最年轻的传承人之一。她绘制的影偶笔触细腻、线条灵动,青红黑黄原色平涂出南宋意韵,让“少雕镂,重彩绘”的海宁“皮人”充满人情味。

2017年,徐芦燕为海宁皮影艺术团的新剧目《过猴林》制作道具。那是她第一次独自为一整部戏独立设计制作所有影偶,可谓难度高、工期短、任务重。

“总共四只猴子,一个人物,每组五根竹竿,外加一套背景。从起稿到缝制,每个环节我都亲力亲为,再根据排练效果修改,做了整整两个多月。”虽然“削竹签削得满手是伤”,但完工那一刻,徐芦燕心里成就感满溢。

带着这套皮影,徐芦燕和剧团艺人们一同亮相“台湾·浙江文化节”。布景、配乐、演出她都全程参与,当看到自己制作的“皮人”在银幕上活灵活现,传统艺术的魅力再次“直击灵魂”。

“这辈子我和皮影制作是分不开了。”她想。

说起和皮影戏的邂逅,徐芦燕称之为“美丽的缘分”。

2010年,大学动画专业毕业的徐芦燕被海宁市文化馆“皮影戏道具制作”工作招募。“上班第一天,我去看海宁皮影艺术团排练《闹龙宫》,竟然不知不觉看了一下午。”

这一眼,便再没有挪开视线。

最初两年,她在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王钱松家“全职”学习皮影戏影偶制作工艺。师父那只装着上千个传统戏影偶的老戏箱,就是徐芦燕临摹、复制的无穷宝藏,“老皮影细看每一条发丝都是张开的,线条粗细有度,不需舞动便像活了一般。”

越是厚重的文化,越不可急功近利。徐芦燕明白,慢下来才能更快。

“头两个月我连一张牛皮都没摸到,一天8小时就是练习最基本的勾线。”对待千年瑰宝,她始终保持敬畏之心,线条画流畅了,她才“允许”自己临摹原稿。

在徐芦燕眼中,像“爷爷”一样的师父王钱松话不多,却以身作则影响着她的从艺之路。每天早上8点,徐芦燕到师父家里时,老人已经坐在桌前画了两个小时了。“师父身上有老一辈人对待传统艺术的执着与专注,我只有更努力才能无愧于传承。”

所幸自小学习国画的她本就喜欢美术,职业就是爱好,徐芦燕觉得自己实在幸运。一画起皮影,她就入了迷,常常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连吃饭都忘记。

两年过后,徐芦燕已经掌握了起稿、选皮、过稿、剪形、清洗、晾干、勾墨、上色、缝接等一整套皮影制作流程。12年来,她制作的影偶上千套,仍然觉得最满意的作品是下一件。

怎么才能画好一个影偶?徐芦燕的答案是,要走进他的内心,跟他“交朋友”。“人物出自什么剧目,有什么故事,属于哪个朝代……不了解透彻画出来是没有神韵的。”

而作画的过程,在徐芦燕看来则是一次解构和重组。“这组花纹从哪里起笔,哪几个图形是一组的?拆分到最后是一条条粗细变化的线条,合在一起又要有浑然一体的和谐感。”

为了让海宁皮影“一手、一眼、五分脸”的侧面像“活”起来,她从未停止钻研。

“我研究了海宁传统戏影偶的衣着图案,发现宋、元、明、清的服饰都出现过。”一个想法涌上她心头:如果皮影戏是随着时代变化不断演进的,那现代元素是否也能和皮影结合?

说干就干,徐芦燕尝试将卡通形象、现代图形融入设计,还把静态影偶做成工艺品。“我们的皮影线条细腻,经得起端详,但最重要的是要有光,透光才能让晶莹的色彩流转。”她跑了几十家广告公司,才定制出5厘米厚的便携灯箱,实现了海宁皮影装裱形式的新突破。

但只有一个人会画远远不够,幼苗奋力成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开枝散叶。

2016年,海宁市文化馆向社会免费开放为期100节课的皮影制作工艺培训班,徐芦燕担任主讲。3年前,她开始为海宁市周王庙镇文化站的文化管理员和文化下派员授课,每周四下午向15名固定学员传授制作技艺。

目前,能够独立完工并自主创作的学员们,已经能够在地方举办的非遗活动上独当一面。他们支持研学基地组建,并将这门手艺在“春泥计划”“小候鸟计划”等活动中向乡村儿童普及传播。

“由我师父这一颗种子,如今种出了一树果实。”对于皮影艺术的未来,徐芦燕并不担心。“越中国、越时尚”,她相信传统文化的千年底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也会在新时代中获得新解读。

铸魂:影虽轻,重千斤,既是功夫也是品格

“皮影掂在手里轻飘飘,但舞起来却要显得千斤重。说的既是手上功夫,也是为人品格。”从学徒“小郭子”变成如今的“郭老师”,郭志英对皮影戏的理解经过60年发酵越发醇厚。

“学会快,学精难,要想做出成绩首先要沉下心。”郭志英感叹。

武打戏是海宁皮影戏最精彩也最考验操作功力的类型。“双手各持三到五根竹竿,要表现出人物在打斗中的灵活身法和刀枪剑戟的舞动,还要配合锣鼓点,没有十年功底做不到形神俱佳。”她说。

年轻时,郭志英从助演的“下手”开始练起,边演边观察主演“上手”的动作要领,琢磨竹竿捏法。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小皮人”的活灵活现便是在一年上百场戏的历练中实现的。

教学融入实战,现在,她也是这样教导学生。刚开始传艺时,常驻剧场的演出通常是安排两位老师做“上手”,两位学生“下手”配合,每场演出一对一带练指导。

“比方《采蘑菇》中虎和狼的对手戏,狼胆怯,虎凶猛,具体怎么表现?”传授操作要领时,郭志英常举这个例子。她熟练地挑起一狼一虎演示,虎口一张一合,尾巴翘起摆动,拱起身作势扑咬,而对面的狼垂首伏地,节节后退。

这些惟妙惟肖的演绎,除了活用前辈总结的经验,还源于生活中的用心观察。退休后,为了演好以动物为主的童话戏,郭志英会和老同事结伴去动物园“取经”。

2009年,大学毕业的郎章铭来到皮影剧团后,接受过郭志英在内的多位老师指导,他从老一辈人的教诲和自我实践中悟出,皮影戏表演没有捷径,只有勤学多练肯琢磨。

这位“85”后年轻非遗传人出身皮影戏世家,爷爷郎自立也曾是浙江皮影剧团的成员。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皮影便成为郎章铭自然而然的选择。

小时候,他是台下的一员,看着爷爷操纵皮影上下翻飞。而现在,他成了台上的操杆者,让皮影走进下一代人的童年也成为他的使命。

与皮影戏相伴13载,如今郎章铭已成为剧团年轻一代的主力。除了帮助沈凤娟分担部分管理工作,他还负责带队下乡演出,在多部新戏创作中挑大梁。

一出精彩纷呈的皮影戏,背后都是以年为单位的付出。郎章铭介绍,一部新戏光是排练就至少需要一个多月,期间还要根据实操效果修改剧本,协调配乐、道白,参与影偶设计,效果不好就要反复返工,直到打磨出理想的作品。

“观众的最大褒奖是‘身临其境’,演员的最高境界是‘人偶合一’。”这位年轻传人自有一套心得,“海宁皮影戏影偶是没有表情变化的,喜怒哀乐只有靠我们把感情融入双手的表演中,才能为皮影注入真实的生命力。”

晚上7点半,演完4个节目后,郎章铭和其他8位伙伴结束了一天的巡演。“这个月我们还要去胡斗村、正阳村,之后还要去金华、德清……7月除了两天休息,其余每天都是三场演出排满。”自早上8点忙到现在,他面容略带疲惫,语气里却充满干劲儿。

说话时,剧团成员手脚利索地拆卸舞台,5分钟内所有道具已经全部装车。

乡间小路上,贴着“海宁皮影艺术团传承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个醒目大字的小货车,像一块流动的招牌,又好似一句表决心的标语,驶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地平线。

明天,太阳将从那里升起,继续照耀这片孕育千年皮影文化的热土。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

含笑花怎么养乌龟品种区别2

谁也没想到,偏僻的烧锅村竟传出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村东一个刚刚过门的新媳妇,一夜之间,竟自个儿偷偷服下农药,想去拜见阎罗王了!

新媳妇叫秀珍,两年前就跟村西的大壮认识,两人如肝似胆,如胶似漆,你往我来。大壮把秀珍家的门槛都踩矮了几分,秀珍也把大壮家的筷子吃短了不少。

秀珍颜容可亲,性情温顺,性格豁达。村里乡亲父老谁不夸奖,后生们谁不投以羡慕的目光。都说她,将来一定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

这几天,她和大壮一起操办婚事,两人形影不离。特别是秀珍,逢人就笑,就像那山里盛开的含笑花。怎么偏偏在这人生不可多得的吉日良宵里,匆匆魂赴黄泉了呢?

村人百思不解,围绕着这一桩突发奇案,议论纷纷:“昨天在新婚宴席上,她一言不发,愁眉苦脸,我当时就疑惑,原来这样。”

我看是她婚前跟好多人谈过……现在洞房花烛夜一到,真刀真枪露出马脚,闹翻了。”

“这有什么奇怪呢,时势造英雄嘛! 留得鲜花开,不愁没有蜜蜂来,何必自寻短见?”

“那你说,如果你是大壮,你该怎么办?”

……

猜测归猜测,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天知地知,只有秀珍和大壮最清楚。

事发之后,大壮急忙叫来一辆进山拉木材的大卡车,把昏迷不醒的秀珍送到30多里外的乡卫生院抢救去了。

暂不说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全力以赴抢救秀珍。先说大壮的妈,这是一个在村里村外小有名气的乡村妇人。

嘴巴素来不饶人,就说昨天秀珍一过门,所闻所见,使她这个管家婆头一次暴露了火力,把秀珍骂得一文不值,把大壮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事到如今,骂归骂,恨归恨,当她一听说秀珍已经服毒自杀,那满是怨和火的心头忽地“咯噔”了一下,一切都来个180度的大转弯,屁股底下的凳子像长了针,脚底下的地像长了刺。站也不稳,坐也不得。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一下子飞到乡卫生院,看看秀珍到底怎么样啦。

大壮妈的心,当年也曾受过创伤。她和她的丈夫自从结婚以后,一直未能生育。

三十多岁后才向人家抱养了一个小男婴,那就是现在的大壮。

二十多年来,这对老夫老妻,把大壮看成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爱父母之所爱,望父母之所望。好容易等到这一天,含辛茹苦为他成亲完婚,了却平生之愿。谁知转眼之间变成霜打春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秀珍被送去医院不多久,大壮妈在新人房里的梳妆台镜底下捡到一张字体歪歪扭扭的绝命书,是秀珍写的。

大壮妈也粗识几个蝇头小字,她吃力地辨认着那仅仅写了四行的圆珠笔字:

大壮:

再见了!我不明不白地成了屈死鬼。都怪我倒霉,买上了那一双劣质鞋、碰上了那一串臭鞭炮!迫不得已,我走了。走到那个永远回不来的地方去了!

你的妻子秀珍

大壮妈有所悔悟了。

原来,结婚的前几天,秀珍和大壮上街选购结婚用品。 他俩走大街、逛商场。上了百货大厦,又进了大型商超。

房内装饰的,身上穿着的、该买的,大都买好了。

就是秀珍还差一双合意的婚鞋。找来找去,总算在商场的二楼找到了。

那是一双美观大方的新潮女鞋。女摊主见他俩要买鞋,笑容满面地介绍着这双鞋。

把阿珍侍候得心满意足。大壮提醒秀珍、最好试一试。

秀珍摇摇头,大壮说:“不要紧,我们穿着袜子,试试没事的。”

秀珍说:“我知道的。”

看好尺码后,就装进购物袋里了。

大壮付了钱,又逛别处去了。

回家路上,大壮问秀珍:“你为什么不试这双新鞋,怕女推主说我们小气吗?”

秀珍说:“不是的,人说新娘什么都是头一次。衣着打扮,件件要美,样样要新,如果我们提前试了,过门就旧了。万万试不得的。”

大壮笑着说,“谁说的?”

秀珍说:“都这么说嘛。”

大壮说,“有句古话说得好啊,”

“什么话?说来听听。”

“一对新夫妇,两个旧东西!”阿珍听了,一拳捶下大壮那厚厚的肩膀,“乌鸦嘴,开口尽没好话!”

从街上到他们村里,已经修通了路,还未通班车。

今天,他们仍然跟往常一样,以步当车,舍快求慢。沿着那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往家走。当然,这段路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近了。

秀珍和大壮的家,一个村东,一个村西。呼鸡唤狗,谁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结婚那天,大壮他们遵循着一个祖辈传下的做法。老人说,同村人结婚过门,出嫁迎娶最好不要在村里直来直往,要在村外走一圈儿。要过山过水过田地,往后的日子才好过。

秀珍与好友伴娘出了娘家以后,随着迎亲队伍,在村子外边走了一圈,又穿过一片田地,算是走完行程,可以直奔大壮的家了。

合该秀珍倒霉。本来就不好走的田间小道,只因昨夜一场暴雨,把交通要道冲开了一条两尺多宽的深沟,阻挡人们顺利行进。

面对这个考验,唯独秀珍不敢向前走。按老规矩,新娘过河过沟不得脱鞋淌水过来。若要是过,只有新郎背着。

刚才也过了两道沟、都是大壮把她背过来的。

可眼下不行,这么宽这么深的沟,一个人跳过去还勉强,一个驮一个的“二合一”,是难能对付的了。

秀珍思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跳了过去。越过这道沟以后,秀珍又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继续向前行走。

没走多少步,秀珍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上走路特别别扭,低头偷偷往脚下一看,才知道左脚的鞋跟开了一个大口子。

原来是这害人的鞋面掉了底!走起路来巴达巴达的,红袜子都露出来了。

秀珍的心一紧,预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她不好声张,只得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好在她的裤脚很长,把鞋面遮住了,没有人看见。

本来不用到半点钟可以到达家门的路,经过这么弯弯拐拐,折折腾腾,3点多钟出的门,5点多钟才到家。

刚踏进大壮家的大院,迎亲的人争相点燃起接亲的喜炮。大壮的朋友们燃放着一串足足一万响的长炮竹。

“劈啦啦!劈拍啦!”那挂特号长炮竹响了几下就灭了引子。大壮的朋友们冒着四面涌过来的硝烟,一个个冲刺上前,以最快的速度把哑炮再次点燃。

接着又是劈啦啦!劈拍啦地欢腾着。谁知好景不长,“劈拍啦”又变成了“不响啦”,如此接二连三,三番五次地点了又哑,哑了又点。

对这一串未能一燃到底的鞭炮,凑热闹的人们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都异口同声地咒骂这鞭炮是臭炮、 坑人炮!是坑人的假货劣质货!后来,人们干脆把这串人人怨恨的哑炮推做一堆,倒上汽油,一下子引爆了事。

但院子里的人们,心上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滋味袭击着。

他们两三一伙,四五一群,都在窃窃私议。

这个说,过去什么人结婚时因烧喜炮不连声,后来怎样怎样。

那个道,这种事太少见了,今天偏偏碰上了,可应验着呢!

实际上,这件事对秀珍来说,打击可大了。那真是挨了一刀又一棒。

她想起了她在出嫁之前,七大姑八大姨个个都千叮咛万叮咛她要特别小心谨慎,不要做着或碰着那些带有离的、破的、断的、死的、伤的等倒霉的事。

可是如今,虽然她处处留心,时时戒备,但那一破一断的不吉利事竟然接踵而来。

半夜,来客陆续退去。大壮的洞房变得格外寂静,就像刚才没人来过一样。

秀珍刚刚在全新的、浓香的床边坐定,门外边的吵闹声就传了进来。

原来是大壮爸妈的声音,俩老人正在大动肝火。

就听大壮妈说:“天大的倒霉事!放炮炮哑,穿鞋鞋破!”

大壮爸问:“谁穿破鞋啦?”

“还不是秀珍!鞋跟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拜堂时我见到的!”

“你的眼睛专盯着那些不吉利的东西看。”

“是我盯的?我早就告诉你,要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可你偏偏说撞日大吉!大吉个屁!”

大壮爸妈你一句我一句,乌龟碰石头,谁也不相让。

后来,大壮妈挨了老头子一巴掌,呼天喊地哭了起来。

大壮去劝说,不起作用。秀珍也想去劝,但一想到这场嘴仗的导火线是她引起的,又不好意思去了。

大壮和秀珍一同坐在那布置一新的床边上,默默无语。秀珍几次向大壮问话,他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不吭声。

沉默了许久,大壮突然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秀珍,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的都是你的,你的都是我的。过去的事,我不瞒着你,你也不瞒着我。”

秀珍看着大壮:“你还不是外人吗?你的肚肠弯得出奇?”

“那我问你一句。”

“问吧,我保证不藏不掖着。”

“听说,婚前你已经谈了两个人了,我算是第三个。你与那两个人,到底有没有那个啊?”

“什么那个啊?”

“那事啊!”

“我敢发誓,谈婚你排第三。但那事,你排第一。真的。”

“又不是萝卜坑,天知你知我不知。”

“信不信由你。”

“嘴巴两块皮,怎么讲都行。不过你说说,今天你穿的新鞋,到底怎么了?”

“那是跳越水沟时弄坏的,都怪那鞋是劣质产品,不经用。”

“这叫显灵,遭报应了。烂人碰烂货。都怪我倒霉,捡了一只烂破鞋。”

“说话要摸着心,小心遭雷劈。”

“遭雷劈的是你,算我眼瞎,捡了一只烂破货……”

“我说你,不光眼瞎,心也瞎! 明明是假货坑害人。你怎么不想想,你让放的喜炮,为什么也不得连声响?!”

“都怨你,倒霉,事事倒霉!”

“那你想怎么样?”

“反正这事,让我遗恨终身!

“好!好!明天我们去离婚!

“离婚?离了谁敢娶你?”

……

后来的下半夜,不知道这对新婚夫妇到何时才休战。但在黎明之前,大壮突然的呼喊,惊动了左邻右舍。

人们纷纷涌到新人的洞房,才知道是秀珍偷偷喝下农药,自杀了。

这就是开头的那一幕。

且不说,秀珍那一头的家人族人如何蜂拥着到大壮家里理论要人。也不说村里的干部如何向有关部门报案。

但是人命关天,救人要紧,虽然秀珍已被拉去医院抢救了,然而大家的心都按捺不住,或坐单车,或抄近路,一同奔向那个正在紧张抢救秀珍的地方。

在医院的大院子里。生死关头,一切抱怨、指责、咒骂都早已自觉停止。

人们都把心头提上喉头,侧着耳朵打听里面的抢救结果。到底能不能起死回生?人们一齐拥向主治大夫的办公室。

医生说,“好在那农药是假的,如果是地道的剧毒农药,秀珍早没命了。她真正的病,是乐极生悲、过度伤心而晕倒的。”

秀珍得救了。因为这场虚惊,大壮家白白开支了一大笔车费、抢救费和医药费。

更重要的是小夫妻间的感情伤痕,到底还要花多少代价才能治好……

含笑花怎么养乌龟品种区别3

楔子

我父王还在的时候,抱着还未化成人形的一团海螺站在西海海口里,语重心长地说:“世间万物生来都是值得活下去的,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那时,我灵智尚浅,不能很好地消化我父王的意思,等到后来能化成人形,遇到承亦,我就大彻大悟了。

西海里的鱼虾,活着是为了让我填饱肚子。西海里的水草,生长着是为了让我藏在里面睡觉。而西海里的承亦,活着就是为了给我添堵。

第一章

再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时,我浑身被绑成凡界的粽子模样吊在高高的珊瑚树杈上,这树生得不大结实,我不敢动,因为下面还飘着几个拿着刀叉准备戳的鲛人小兵,我好歹也是西海女君,万一掉下去死到这里,我可真冤。

领头的鲛人面色发黑,嘴巴更黑,一咧开嘴露出里面两排整齐的大白牙:“落到老子手里只有两个下场,死和交了钱后半死不活,说吧,你想选啥?!”

数百年前,统辖四海的龙君平定了鲛人一族,但仍有一部分鲛人不服管揭竿而起,放在凡界这叫落草为寇,在海底,就是没长心。

海里遍地鱼虾海藻,你就吃呗,你说你打劫能有啥用?

我出门的时候,习惯性没带钱,作为一海女君,我岂是那种为了性命就会向黑恶势力低头的人?

是的,我就是。

于是,下一秒在刀叉戳过来时,我缠在一起的双腿往后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定住,带着哭腔开口:“这位大哥,且等一等,我家跟班马上就会来找我,他身上应该带着钱!”

黑大哥长长的须子一抖:“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剁碎,腌成海鲜酱!”

我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在心里把承亦那个天杀的骂了个龟血喷头!因为我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承亦可谓是“功不可没”。

今日是北海三太子敖疾生辰,北海明着大摆宴席为其祝寿,但其真实目的是给敖疾变相相亲。

自几万年前东海三太子被人剥皮抽筋、死相凄惨之后,“四海三太子”就成了一个注定会倒霉到死的恐怖组合。如今四海之内多是独生子女,只有北海龙王有第三个孩子敖疾。

敖疾虽说是如今四海年轻一辈里唯一一条纯种金龙,但因为这个必死无疑的魔咒,他这么多年都是单身。北海龙王弄这个变相相亲,可以说是用心良苦,苦到让我做梦都会笑醒。因为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泡上敖疾小哥。

是以,这一日天光还未透入海底,我就兴冲冲地爬起来,翻箱倒柜地挑衣裳,不多时眼底映入一双深墨绿色的靴子,慢吞吞地、渐渐地走过来。

“给敖疾的礼物备好了吗?”我一边比着衣服一边问。

那人不紧不慢地轻轻嗯了一声。我选好了一条浅青色的裙子,法术一动换到身上。我扭过去问他:“承亦,这件怎么样?”

承亦生得极白,睫毛极长,长到遮下来时眼底都是一片扇影:“像一颗碧绿的海葵菜。”

我:“……”

说完,他手中多了一件鲛纱外罩,自我身后展开披上,鲛纱朦胧的一层遮去那扎眼的颜色,明丽又好看。

承亦又绕到我身前,帮我系前襟的一排带子。我微微抬头,红珊瑚透出的光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我的心猛地一跳,有些烦地找碴:“才系了两条,再这样下去,我还怎么赶去泡三太子?”

承亦的动作一顿,随后抬手将系好的带子全都拨开,冷声冷气道:“自己系。”

我:“……”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这次去北海,承亦也一起去,但是,他那个脚程慢得我想把他杀了炖汤。一开始是我们并排走,后来我着急见敖疾越走越快,走进了一片水草茂盛的海域,然后我就迷路了。

我作为一个超级路痴,但凡走错路,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问人或者原路返回,而是选定一个方向固执地一路向前,事实证明,有九成会走错。

这一次走到最后,我掉进了陷阱,被鲛人劫匪抓个正着。我说承亦会来不是盲目自信,而是我知道我会走错就沿路留了只有承亦能认出的记号。

果然,不多时,深深浅浅一片绿的海藻里便出现了承亦的身影。他款步而来,携风带雨又不动声色:“放了她。”

黑大哥恶狠狠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承亦狭长的眼眸看了我一眼,随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长条形的布袋。

打开裹了三層的包裹之后,他打开了琉璃瓶,里面是……热腾腾的绿豆汤。他喝了两口,又放好,才道:“没有钱。”

我:“……”

鲛人顿时杀气腾腾,之后承亦也被捆起来和我一样吊在珊瑚树上,底下的鲛人这下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戳了。

“你咋不打回去?”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去打人,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但是,承亦他明明是可以打架的,偏偏要被吊,这我就很不解了。

承亦淡淡道:“能动嘴的,就不要动手了,太累。”见我明显一噎,他又道,“缩吧!”

我哀叹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一二三后,我和承亦同时化出原形,然后缩进了各自的壳子里,任那刀叉怎么劈砍也伤不到分毫。黑大哥很生气,但也无计可施,把我们用网子封住,说什么他们没钱,我们也别想有命!

等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我念了个诀,一团粉白的肉从壳中剥开,顺着网眼挤出去,手脚往外探,成了巴掌大的小人,努力地解开网子封口。那厢承亦那团本身就有手有脚的白白的肉也跟着出来,却是没动,而是小腿盘着坐在地上。

我将海螺壳扒拉出来钻进去化出人形,很是不解:“你咋不动?”

承亦软软的小胳膊撑在龟脑袋下:“等着你变成人帮我。”

我:“……”

第二章

千年之前,四海是合在一起的,当时统辖四海的龙君是九重天派下来的祈焦上神。后来祈焦上神的心上人身亡,他悲痛欲绝退隐,这才将统辖权归还给四海的龙王。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想学着当年的龙君一样统领四海,但谁也没敢先下手,就怕枪打出头鸟被群殴。

就好像在凡界每一代皇帝身边都会有配套的太监总管一样,在我们四海,每一任龙王女君身边都会有一位丞相,文武双全,护海护人。

彼时我和承亦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是西海的龙珏公主,他也还只是龟丞相的侄子。因着西海和我同龄的生灵基本没有,我父王怕我孤独患上抑郁症,便接了在焕龙池住的承亦到西海给我做伴。

承亦是一只壳子墨绿得接近黑色的乌龟,我是一只壳子硬邦邦的海螺。我們两个凑到一起,刚开始是双双缩在壳子里,并排窝在水草下。后来我实在矜持不下去了,才敲敲他的壳子:“嘿,兄弟,想一起出去浪一下吗?”

承亦黑黢黢的眼珠缓缓转动:“怎么出去?”

我住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虾兵蟹将,生怕我一不小心出了事儿断了西海目前唯一一点血脉,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溜出去的技能我可是练出来了。

“我告诉你一个我自己琢磨的术法,我是看你投缘,一般人我都不告诉的。”我挪着壳子凑近低语。

承亦缩了缩龟脑袋:“那我试一试。”

于是,这日,两团白嫩嫩的肉脱壳而出,我熟稔地探出手把自己揉得变了个形状,随后一下跳到剥了壳的承亦身上,下身把他的两条腿缠住,上身把他的两条胳膊捆住,他的腰身微微凸起,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发白的鱼。

“你动一下啊!”

承亦眼珠子都直了,闻言才反应过来往前蹿,我们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蹿到了西海海口开外,在附近浪了一大圈才回去。

以前我都是一个人看浅海礁石,听鲛人唱歌,如今多了个龟在,就算我说一百句,他才回我一个“嗯”,我也觉得比以前开心不少。

我和承亦双双成年可化成人形的那一年,我母后在好不容易怀上老二时难产而死,我父王伤心过度,没多久也郁郁而终。西海的担子就压在我一个平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主肩上。

我成了西海继任的女君,承亦代替了他叔父做了丞相,管我像管他孙子似的,连每顿饭吃几块肉、吃几片菜,都要管。有一次,我饿极了,去厨房偷东西吃,被承亦抓了个正着。

我怒了:“我是西海女君,我就吃几片肉怎么了?”

承亦也不说话,就拿那双墨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不服输地瞪回去。和一只乌龟比耐力,我真的是太傻太天真,到最后,我眼酸到泪流满面,被他拉着回去写检讨书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我在追敖疾这件事上却是固执得可怕,承亦几次盯着我,我都咬牙说我要去泡敖疾。末了,他眉头蹙起道:“但是敖疾会倒霉,日后你十有八九是寡妇。”

——“但是他帅啊!”

“北海龙王野心勃勃,子嗣众多,嫁过去肯定要豪门内斗,你这智商活不过三集的。”

——“但是他帅啊!”

“北海水不好,鱼虾不好吃,而且住的时间长,脸上会起痘。”

——“但是他帅啊!”

在真爱滤镜之下,这一个理由就可以秒杀一切。承亦眉头皱得更深,看了我半晌,别开脸,轻哼出一句:“他哪里有我长得好看。”

承亦阻止不了我对敖疾爱得深沉,主动答应陪我去北海赴宴,谁知道半路竟被鲛人劫匪绊住。等我和承亦到北海时,宴席已经散了。

我正气得直跺脚,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的男声:“龙珏女君?”

是敖疾!

我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转过身,正对上一张清俊非凡的脸:“龙珏见过三太子,祝三太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一旁的承亦长腿一迈,直接插到我和敖疾之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发现他居然也能行动这么快。

承亦自宽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是我家女君亲自动手为三太子准备的贺礼。”

敖疾接过,温和地一笑:“女君有心……我……”

他后半句客套话没说出来,因为在他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里面窝着的墨鱼尾巴一翘,他就被喷了满脸黑,还吃了一嘴。

我下意识一脚照着承亦的膝盖窝上踹,他却像是背后长了双眼一样往旁边一撤,随后做作地哎呀了一声:“这盒子明明装着宝石,怎么混进去一条墨鱼?”

怎么混进去的,你心里没点儿数?

我咬牙切齿且泪流满面,这下我在敖烈这算是完蛋了……

第三章

但是,作为想泡敖疾的狂热追求者,我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完蛋,在内心崩溃三秒后,我右脚绊左脚,往满脸黑的敖疾身上一歪,面色煞白煞白的:“我急着想来赴三太子的宴,不小心被一只八爪鱼恶妖缠住,受了内伤,这墨鱼可能就是那时候混进去的。”

我说着,狂咳不止,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不知道三太子肯不肯留我在北海住一晚疗伤,明日再走……”

这段话完美至极,我简直想为自己鼓个掌。首先,把我来得晚归结于见他心切,打他对我的不好印象;其次,澄清方才墨鱼喷他一脸黑的内幕,这完全和本可爱无关的;最后动容哀求,尾音拖长,但凡四海之内活着的生物都不会拒绝。

果然,敖疾点了点头:“我这就找人带女君去休息,再派两个人服侍。”

“不用了。”一旁一直冷眼看我表演的承亦这时才开口,伸出手,看似温柔、实则用了极大力气地把我从敖疾身上掰了下来,“女君的一切都是我负责的,不必别人掺和。”

他说这话的时候,惯来平淡无甚表情的脸透出几分凛冽。

敖疾愣了愣,随后笑着道:“既然如此,女君和丞相自便吧!”

敖疾转身去洗脸,承亦的脸又阴了几分,冷冷一哼,甩袖就走。啧,我估摸着能活到这个年纪的男人都是这样动不动就阴阳怪气、有一哼没一哼的。

因着承亦不知何故和我闹脾气,敖疾又听承亦的话,没给我安排伺候的人,我就一个人窝在屋里,没吃没喝,连被子都没人给我铺。

我颓然坐在乱糟糟的棉絮里发呆,发现这么些年我真的是被承亦惯坏了。他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导致我长成了一个只有心智成熟的巨婴。

我随便找了些鱼虾勉强填饱肚子之后,天光渐暗,海底逐渐陷入浓黑,我溜到敖疾的房间外,念了个诀,软肉脱壳而出,顺着珠帘一路飘到榻边。

屋顶点缀着明珠宝石海星,我探出一只手,将身子揉揉捏捏、拉拉扯扯,勉强拉成一个不太对称的海星混在其中,屏息凝神,就等着一会儿敖疾回来脱光光了,嘿嘿嘿……

还没等我在心里坏笑完,就见一团软软的白肉爬上来,眼珠转着,在视线扫到我時,目光一下亮了。下一秒,我旁边就多了只“海星”,算上他那只短尾巴,还是六角形的那种。

“你来干什么?”

承亦的龟尾巴摇了一下,说得大义凛然:“我是你的丞相,要照顾你的一切,跟着你有问题吗?”

我这个心火烧啊,烧得快自燃了。刚才我饿得抓心挠肝,咋不见你“照顾”我,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

我刚想踹他,他低低地嘘了一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我那股激动的热血还没冲上脑顶就凉了,因为那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

女声娇滴滴:“三殿下,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我,我不想做寡妇。”

男声笑嘻嘻:“一万年太长,我们只争朝夕,我生命的最后这段时光,我想你陪我一起,好吗?”

听到这,承亦转过头来,眼睛里已经在闪光了,我默默咽下从喉咙涌上来的血,下一刻就听见衣料摩擦着的声音。

承亦低低地啧、哟、嘿了几声,我听得手脚发软没粘住,直接从屋顶掉了下去,惊动了那两个抱在一起要互相啃咬的人。

敖疾下半身已经化出金色的龙尾,将那娇滴滴的人卷在身边,嘴在她的脖颈摩挲着,看得我可伤心了。

伤心的我被游过来的敖疾顺着珠帘扔到了外面。我飘回屋子,抱着我的海螺壳哭,哭到眼泪都要流干,承亦才回来。

他在我面前蹲下身,抬手抹了抹我一脸的泪水:“这下你该死心了吧,我们早些回西海,多得是长得比敖疾好看又对你情根深种的大好青年。我们慢慢挑,总有人愿意陪你到白头。”

承亦和我说话要么慢吞吞,要么冷冰冰,上一次他这般温柔地低语还是我爹娘过世,我要继任西海女君的前夕。

我立在爹娘的墓前,哭得无声无息,不知何时有人站在我的身边,伸手握住我的手,一下攥紧:“别怕,我会帮你管理西海,我会让你无忧无虑,和龙王在时一样。”

我如今的心跳和那日的一样,飞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儿蹦出去,被眼泪浸润的婆娑视线中有他温柔的眉眼。

——那你愿意陪我到白头吗?

——我愿意。

心里两个小人模拟着温馨浪漫,而我只定定地看着承亦,死死地压住那无数次想脱口而出的话。末了,我只吸了吸鼻子,坚定地开口:“不管他是渣还是贱,我泡定他了,打断腿都不回头!”

承亦指尖的温度骤然变冷,温柔的神色消失得干净,他怒极反笑:“龙珏,你的腿不是被打断的,是你自己弄断的。”

断腿的我在第二日一早就去找敖疾他爹,装模作样地说我路痴需要人送,不然西海北海大和谐就要被破坏……

敖疾他爹眼珠一转:“那我让阿三送女君回去吧!”

北海龙王这表情一阵荡漾,我敢肯定他已经猜到我的心思了,他上道极了。

之后,敖疾送我回西海,承亦又成了那个话不多的、清冷的丞相,独自占着轿辇一角发呆。车队行到那眼熟的一片海域时,我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

然后,我们又被那群鲛人劫匪给劫了。

第四章

说实话,来时我没亮出身份,又法力不高,被鲛人劫了很正常。但这回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四海之内最帅的敖疾三太子驾车,就这也能被劫,我也是很服气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经过那片海藻地时,车轮突然像被粘住一样动弹不得,随即从天而降一张巨大的网直接将车队整个盖住。在茂密的海藻下藏着的鲛人们一拥而上,数量大概是之前的五六倍,一人吐一口水都能让我飘起来的那种。

敖疾大喝一声:“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是谁?我乃是北海龙宫三太子。”

鲛人劫匪领头的依旧是那黑大哥,他哼了一声:“巧了,我抓的就是你,有人出五车银子买你一条命。”

这么个表现自我的机会可不能放过,我当即冲到敖疾的身边:“三太子,我愿与你共进退。有我龙珏在,谁也别想伤你分毫。”

敖疾感动万分地道:“女君此等情意,让敖疾如何能报答。”

我刚要把“以身相许”四个字说出去,身后承亦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花钱雇你们杀北海三太子的是不是一个姑娘?”

黑大哥咦了一声:“你咋知道?”

承亦缓缓踱步站到我旁边:“是绿袖姑娘,还是红衣姑娘?昨晚从三太子房里出来的好像是玲珑,之前茵茵好像也和三太子很熟……”

他一连念了十五六个姑娘的名字,每念一个,敖疾的脸就绿一分,最后都要绿成海菜了。而黑大哥在他说第十七个时,哈哈大笑:“就是她,青青姑娘!”

黑大哥说,那位青青姑娘和敖疾有一腿之后怀了娃,敖疾虽说因为“四海三太子”的诅咒娶个正经媳妇儿费劲,但北海龙王也肯定不会让青青一个小妖做敖疾的正妃的。

敖疾给了青青银票,让她离开北海。她自觉一腔真心喂了狗,就来买通黑大哥杀人,这剧情狗血老套,但因为当事人是我追的敖疾,我居然觉得还可以再追几集。

正想着那厢黑大哥突然发难,十几个鲛人执着斧钺钩叉从网眼儿猛地刺过来,齐齐地奔着敖疾去。这网子十分结实,又罩得非常有技术含量,里层罩着我们三个,外层才是北海的随从。

敖疾祭出龙骨鞭,躲着鲛人的攻击,他手下在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也冲不过来。我这法力送上还不够添乱的,我拽了拽承亦的衣袖:“你去帮帮敖疾。”

承亦哦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他?”顿了顿,他说,“除非你夸我。”

“承亦四海八荒第一帅,第一身材好,第一有腔调,第一……”我一边罗列着无数个“第一”,一边盯着那边的战况。

“我第一喜欢你。”

耳畔有声音插进来,我没过脑子直接跟着念了一遍:“我第一喜欢你——”最后一个字像是一块糖化在舌尖,甜腻黏人。身旁的人已经飞身蹿了出去,加入战局。

只是,不管喜欢不喜欢,都拗不过命中注定。我怔忪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甜,最后全是苦。

有承亦加入,局势一下便翻盘。鲛人们见状,拼死用两个人拖住承亦,敖疾一下被隔开的瞬间,鲛人们齐齐奔过来。

电光石火间,我只有一个念头:敖疾不能死!身随意动,我将他扑倒在地,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龙珏!”我听见那一声嘶吼,随后便是灵力暴涨,将脚下鲛人扇开,再然后我被他覆在身下。有气息喷在我的头顶,灼热得带着化不开的情愫蔓延。耳畔传来利器触到硬壳的钝响声,还有近在咫尺的那一声闷哼。有滚烫的液体落在我的脸颊,然后落在地上,是血,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承亦是乌龟,身子刀枪不入,但那冲劲会打得他受内伤。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硬挺着,疼得厉害便低低地念着两个字:“龙珏……龙珏……”他念得我浑身酥麻而冷,心里滚烫。

黑大哥意在杀敖疾,承亦这自虐的举动让他们不得手,只能将网撤走,去掀承亦。承亦已经被逼回了原形,斑驳的龟壳被掀翻,无力地四脚朝天。

我反手抹了一把脸,劈手夺过一柄刀,跨步横在承亦的身前:“敢动承亦,不把你们拆胳膊卸腿,我就不姓龙!”

之后的这场战役因为太惨烈,过程我已经记不大清楚,就记得最后我被打得化成原形缩在海螺壳子里,跟着承亦一起并排装死,任由黑大哥在外叫嚣,也丝毫不动。

方才敖疾被我和承亦两个人拼死往下的体重压得直接昏过去,北海的随从趁我与鲛人打得激烈,终于钻进内层的网中拖着敖疾就跑。

反应过来的鲛人们往北海方向而去,敖疾跑,鲛人追,他们在这蓝得冒泡的海里插翅难飞。

我忍着疼,化出人形,轻轻地摸着他伤痕累累的龟壳:“承亦,你怎么样?”

半晌,他的脑袋才徐徐伸了出来,化出人形,倚在我的怀里,墨绿色的衣衫上全是血。我死死压住眼底的泪,恨恨地道:“我是为了保护敖疾,为了和他表真心才冲出来的,你又是为了什么?”

承亦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溢出:“我和你是一样的,为了保护你,为了你和对你表真心。我明知道是这种结果,可我还是做了,我真不甘心啊……”

他转过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腰腹上,声音闷得发颤:“不甘心被一个在我之后出现的人比下去。”

第五章

这一场风波后,承亦大病了一场,病了将近一个月才好。

这一个月发生了不少事,追着敖疾到北海的鲛人劫匪被北海龙王下令抓住,锁在水牢里不到三日就跑了个干净;敖疾昏迷之后再醒来便将青青接到了龙宫,却没给名分;敖疾赶走了其余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随后给我写了封信。

我收到信的那日,承亦刚刚能下地走动。我坐在大海贝制成的摇椅上拆开信,敖疾龙飞凤舞的字句句带情。我这个人文化水平不高,读了半天才勉强理解这半文半白中间还夹杂了几句洋文的信,说的到底是啥意思。

“我亲爱的姑娘啊!你救我的英姿让我着迷。我愿与你在四海里徜徉,在深夜里睡觉,即使你没我好看,我也不会嫌弃,就这样与你睡觉、生蛋,白头到老。”

别的都算了,“生蛋”这一项实实在在戳进了我的心里,我激动地在地上打滚,滚着滚着,身子撞上一堵肉墙。他的手探过来,拿了我的信看了几眼,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开了金口:“你还是要和敖疾在一起,是吗?”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却刮得我耳朵发疼。我的心跟着一阵刺痛,面上却绽开灿烂的笑:“当然,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日,谁不答应,谁脑子有坑!”

承亦手一松,信飘到了地上,他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下去:“北海龙王明着给敖疾办相亲宴,实际是想引你上钩。西海孤女掌权,敖疾若是娶了你,那西海就尽归他手。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你笨,你也应该能想得通,就这样,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咬着牙道:“我只在乎敖疾,别的我都不在乎,何况,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的。”

承亦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了我一眼,便扭开头:“我既然劝阻不了西海被你拱手送给他人,那这丞相,我也没什么必要再做下去。明日我会离开西海回焕龙池,山高水长,还请女君珍重。”

承亦很低调,在西海住了这么多年,他走的时候只带了几壶熬好的养生绿豆汤,别的什么也没拿。

他不让我送,我也没送,只是化作一团粉嫩的肉,偷偷地趴在宽大的海草叶子上,目送着他远走。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还是无忧无虑的西海公主,和承亦团成团在海里闹得欢。画面一转,是他方化成人形时,站在我的对面,长身如玉,眉眼如画。

我还是海螺形状,被他捧着凑近他的眼。我在心里念着:等我化成人形,你娶我吧,我给你生龟蛋,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梦的最后,所有温馨的画面碎得干干净净,我陡然惊醒,失神喊了一声:“承亦!”

可周围空荡荡的,再也没有承亦会在我梦魇时冲进来,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我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承亦走的第三天,北海派人送了聘礼来,说因为敖疾娶我心切,婚期便定在半个月之后。

我恨不得明天就嫁给他和他洞房,所以没有异议,就安静地等了七天。之所以半个月时间,我只等了七天,是因为第八天的时候,有人上门砸场子了。

那天我刚醒,虾兵就急匆匆来报,说门外有人叫嚣。我披上衣服一出去,差點儿被那阵仗吓得脱壳。

领头的是一个穿绿衣服、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带着十来个风姿绰约的姑娘,拉着大横幅,吹着大喇叭,是这么喊的:西海女君,抢我夫君。害我带球,跑到天际。今日来此,让她暴毙。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非常押韵。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之前敖疾的小情人。领头的这个大肚子女人,应该就是青青了。我双臂环胸任由她们闹,视线从青青的肚子上移开,视线里映入一片黑,是青青脖颈上的大片黑斑。

其他几人或多或少也都有,那个我上次撞到和敖疾春风一夜的玲珑身上最少,只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最中间像是被利牙咬过一样。

我心下一惊,面上却懒洋洋地笑开:“想让我暴毙的人多了,你们算老几?来人,都给我叉出去!”

关上门,我叫了统领西海虾兵蟹将的海马将军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朋友,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第六章

我们四海成婚没有寻常神仙讲究那么多,又因为敖疾这分分钟可能会死的特性,这场婚礼办得极是低调。半个月后,我一身红嫁衣,坐上一排龙虾驾着的水晶马车,从西海离开,往北海龙宫而去。

这一行很顺利,没人劫道,没人抢亲,顺利到我有些心惊肉跳。

敖疾今天穿得帅气逼人,若是我能和他生蛋,孵出来生的小龙也一定超可爱。拜了四海海神和北海龙王,就听人长长一声喊:“送入洞房喽!”

我和敖疾牵着红绸子进了房间的刹那,我就被他按在门板上。他眼中猩红一片,却不是情深,而像是在看掌下的猎物。

我在这个眼神下,浑身彻底冷到顶点。

“夫人,夜深了,我们也该睡了。”他说着,脸跟着凑过来,在我颈边轻嗅,那下半身不知何时化出了原形,结实粗壮的龙尾紧紧地缠住我的腿。

“你是想咬我,吸我的血,还是想直接吞了我了事。”我兀自开口,敖疾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跟着敖疾的那几个女人脖颈处都有伤口,伤口还泛着黑。我眼前陡然闪过敖疾对着玲珑的脖子要啃下去的画面,就让海马将军去四下打听打听,然后听说了这么一件事。几万年前,南海有个体弱多病的皇子,用邪术吸血吞肉来滋养自己的身体。

而敖疾做什么都被四海看在眼里,吞肉八成不敢,吸血来躲避病死还是可能的。像我这样的,正儿八经的龙脉,血肉可能更管用。

敖疾刚要说话,远处鼓声喧嚣而起,他嘴角溢出邪邪的笑:“本来父王说只能吸血,不能吞掉你,要等我北海正式将西海的大军控制住再说。不料父王行动这么快,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尾巴随着话音一路向上越缠越紧,我本能地挣扎两下却又停下。

即使我能从他的身下逃开,外头肯定还会有北海重重的守卫在等着我。与其被乱刀捅成筛子,我还不如被他吞掉来得体面一些。

走到这一步,我并没后悔,我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我不能在最好的时光里去喜欢我喜欢的人,遗憾我到死也没能实现愿望,让西海得以传承下去。

那战鼓越擂越响,掩盖住那破门而入的巨响,下一刻缠住我的桎梏松开,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冒金星里,他的面容有些模糊,眼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我这是死前出现幻觉了吗,你怎么会在这……”我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脸。

我的手被他半路折下,他眉头蹙起:“我现在不是很想和你说话。”

那厢被坏了好事的敖疾狰狞着面孔:“好大的胆子,北海龙宫你也敢闯!”

承亦冷笑一声:“你才是好大的胆子,西海女君你都敢吃!你既有牙吃,那我今日就把你的牙都打下来!”

话音一落,从承亦身后蹿出来几个凶悍的鲛人一把按住敖疾,黑大哥手握成拳,非常血腥地往他的脸上打:“让你能,让你能,我们老大的女人,你都敢动!打死你,打死你!”

承亦把我带出去,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来,那战鼓敲得不是北海出征去西海,而是外敌入侵,而且居然都是鲛人。

“昔年鲛人族被收复后,余下无家可归的鲛人辗转到了焕龙池,我父亲收留了他们,之后又按照我父亲的意思跟了我。这些年,我在西海,他们就挑近的地方住下保护我。”

我的脑子短路三秒,磕磕巴巴地道:“那他们之前……”

“我让他们干的,我不想你和敖疾那个人混在一起,我凭本事去破坏你们,你不用拿這个眼神看着我,我没什么愧疚的。相反,我很后悔上次没活劈了他!”承亦言辞锋利,拉住我入怀的动作却是柔和,“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劫后余生坐在西海海口,我整个人还是蒙的。

我其实能猜到北海龙王意图不轨,我此去北海,早就做了赴死的准备,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东海、南海的人马往北海涌去,骂骂咧咧地说什么北海龙王居然想做龙君统一四海,还妄图抢占西海女君的领地和身体,简直是臭不要脸。

若是北海占了西海,那势力扩大,其他两海岌岌可危。这个时候众志成城,将影响四海和平的叛徒消灭才是王道。

这谣言百分之一百二是承亦传出去的,我只当他离开西海就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他居然还在明里暗里地帮我、救我,简直是我的亲爹。

这日夕阳,红光投下来,只有两分照到了海底。

承亦脚下踏着红光而来,撩起袍子坐在我的旁边。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比耐力我一贯比不过他。最后,我没忍住,捂着嘴哭了出来:“承亦,我是喜欢你的,可我不想像我娘一样,我不想死……”

第七章

四海人丁单薄,这是六界八荒都知晓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是和龙族的体质有关系。

以前,龙娶龙,虾娶虾,不同种族之间不能成婚生娃。后来六界讲究平等和谐,自由恋爱,龙娶虾、龙娶鱼,之后生出来的孩子就什么品种都有。一开始大家觉得猜肚子里会生出个什么物种还挺有意思,但后来渐渐地,孩子越来越少,生了也活不长,就没意思了。

我娘在生我二弟时难产,母子俱亡,她临终前窥破原因,大概是不同物种间血液终究是相互排斥的。她让我一定要找纯种的金龙为夫婿,才能将西海血脉好生地传下去。

西海只有我这一点血脉,我如果也在生娃时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我虽然心里有承亦,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如今四海只有北海龙王和王后都是金龙,他们生了三个孩子,只有敖疾是男的。所以就算明知他没安好心,我也只能靠近他。

北海犯了众怒,在东、南二海人马到达后几乎被夷为平地。这事情被奏到九重天,天帝下旨废了北海龙王,将其锁在通天柱下,另派了上神来统领北海内务。

而敖疾也让“四海三太子”的倒霉传说得以圆满,他死得很憋屈,牙齿被打光后,没来得及治,失血过多而亡。

消息传回西海,承亦悠悠地喝了一口绿豆汤,淡淡地道了句:“苍天饶过谁。”

苍天是没饶过敖疾,可也没饶过我。

承亦的表现很明显,平日看着依旧有模有样、老实得很,趁无人时就会扯过我亲一口,摸一下。

我脸红地推着他,心里却酸涩得很。

如今敖疾一死,我生条龙的愿望彻底化成了泡影。我是喜欢承亦,我从小到大,从海螺到化成人形,这沧海桑田变化中,只有喜欢他的念头没有变过。可我也知道,我一旦和他在一起怀了他的孩子,就会像我娘一样。

我真舍不得和承亦在一起的时间这么短。

有一晚,月光柔柔的,承亦爬上我的榻,覆上我身体的动作也柔柔的:“龙珏,我爱你。”

这话刺激得我整个人都蒙了,他亲下来时,我也没忍住回应,最后和他滚在一起,两个月后,我就怀了他的蛋。

我得了产前焦虑症,单日问承亦爱不爱我,双日掐着他问他为什么是只王八。

承亦脾气比以前好太多,含笑着纠正我:“为夫是乌龟,不是王八,王八背上没有花纹。你有空多读读书,长長见识好了。”

他事无巨细地照顾我,我就瞪大了眼把他的所有行为都仔细地看在眼里,我怕死了之后,我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临产前夕,我瞪着眼睡不着,抓着承亦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他时不时出声应着,最后环住我,亲了亲我的额角:“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要一起过。”

大概是成年的乌龟许愿都灵验,我生了两只蛋之后居然没有死。更惊奇的是,那蛋孵出来后一只是绿皮乌龟,另一只……通体金黄,身体盘在一处,居然是条龙!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赶忙和承亦表忠心:“我、我、我,我没有给你戴绿帽子,我没去找过隔壁老王,他、他、他,他是怎么出来的……”

承亦逗着小金龙,随口嗯了一声:“你有那心,也得有那个胆子才行,以前我只当你是瞎了眼才看上了敖疾,不承想你只是想找一条龙。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六子霸下其形像龟,便是我祖父。我住在焕龙池,虽说看着不大像,但确实也是龙。”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揉着我的头:“都说了让你多读书,你还不听,没文化实在是可怕。”

这题真的超纲了,但看承亦抓着小龟的手脚,张着嘴逗他吐泡泡,小龙攀上我的手臂,小小的脑袋蹭着我的脸颊,轻轻细细地叫着,我觉得也没啥可计较的了。

承亦让我柳暗,又给了我花明,让山穷水尽时能看见天光,这是我所求,也终于得到。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完」

文/桃之夭夭萧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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